如今景大人只带了八万人去,可疏大人这儿只剩下五万。对方虽主力折损不少,但那边占着四个州郡,人数总归是占了绝对优势。
这将主力一分为二还不算,两边之间都没有联系,这可是兵家大忌。
疏长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副将登时一个激灵,立正道:“是!”
他转身之前,还不忘对疏长喻道:“疏大人,您一定要对我们将军有信心!我们将军战无不胜,从未打过败仗,想必这次,也不会让那老贼占了便宜!”
疏长喻嗯了一声,面上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
如今那贼人想必正在京中,可接线之人是谁,疏长喻却拿捏不准。如今敌暗我明,他们手中握着这么丁点的兵力,疏长喻根本放不下心来。
他紧盯着滚滚的黄河水,双拳紧紧地收在身体两侧。
那副将效率极高。不过半个时辰,河上的船只便已经停在了河岸上。疏长喻立在河边,看着一只只船载着士兵渡过河去。
春日里湖州天气尚有些凉,冷风簌簌地吹着,携着河面上的冷气。疏长喻心思重,顾不上这些,便站在那儿任凭风吹,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有一只笨拙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手炉塞到疏长喻手中。
疏长喻抬头,没想到是那个身高八尺、面黑如碳,眼如铜铃的副将。这副将长了张门神似的脸,手里却捏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看到疏长喻看向自己,这大汉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这是将军之前寄给大人的,说是河风吹人,疏大人怕冷。结果这玩意被疏大人退回去,这次不小心给装上来了。我看这晚上的风吹得确实有点狠,就替将军给您拿来了。”
这大汉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的,自然是感觉不到江风袭人。但是看着这修长单薄的大人站在风里,就觉得像要乘风归去了似的。
疏长喻闻言却是皱眉:“退回去了?”
那大汉愣了愣:“是呀?”
他跟着景牧跟了两年多,当时这玩意儿还是他跟景牧的那年冬天他替景牧寄的。当时景牧正在京畿剿匪,冬天盔甲上都结的冰。有次到京畿的一个小城镇里歇脚,将军就看见了这玩意。
将军平日里对人不假辞色,见到这小东西便停了脚,盯着苦大仇深地看了半天。待将军买了,便一把塞给他,让他到驿馆去,寄到湖州给疏长喻。
“河边风大,尤其到冬天。疏大人生来怕寒,自己却从不当回事。”当时将军破天荒地对他这个小将领说了好几句话。“寄去就寄去,不要写我的名字。”
可是大汉粗心,去了驿馆便吩咐是景将军寄的。结果一个月,东西便原样退了回来,送去了王府。
当时将军叫他去,问他怎么会如此,他才想起来自己不小心报了将军的名头。
当时将军握着那东西半天没出声,便叫他退下了。
大汉见疏长喻一副不明情况的模样,便觉得惊奇,便将此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他。
疏长喻紧紧捏着那个手炉,抿嘴没有出声。
难怪……难怪景牧一来,便像是笃定了自己抛弃了他一般。原来当时那个自己没有收到、便被知情的空青退回去的手炉,已经告诉了景牧自己的“态度”。
可是,他仍旧奔袭千里赶来湖州救他,仍旧放不下自己,即使那个手炉表明了他一刀两断的态度,他却还是放不开自己。
……当真是个傻子。
疏长喻垂眼。那个手炉是银制的,外头包了一层淡蓝色云纹绸缎。那云纹在夜晚微弱的光亮里,流转着光泽。
疏长喻抬头,看向那个副将。
“上船。”他道。
第79章
待渡过了黄河, 还有十余里,才到涿郡。
疏长喻在黄河边整合了部队, 便按照去涿郡最近的那条路,布好了阵,便指挥着部队全速往前行进。
那副将听他这般安排还有些犹疑:“疏大人, 万一将军不走这条路呢?”
疏长喻眼都没抬:“他肯定走这条路。”
能够脑子一热被人家骗到涿郡来,想必这人也不知道在急什么。他若要急, 定然会做这种直线冲去、直捣涿郡的事。
疏长喻想都不用想。
副将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放下了心, 骑着马跟在他身后。
他们便这么在夜里默默行军,一直走到天将明。
“还有两里路便要到涿郡了, 如何仍旧一点动静都无?”那副将心里打鼓。
既然对方能瓮中捉鳖地将景牧引来这里, 难道说……又将疏长喻引到涿郡,好一箭双雕,将这两个将领全都骗来涿郡围杀?
疏长喻听到他这话, 并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