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会议室里只剩下周允、梁霄和杨屿。
“抱歉长官。”梁霄最先说,是认错,“我没有及时发现宋捡的真实身份,还让他混进了您的护卫队,这一切都是我的过失。请您处罚。”
周允暂时没有说话,只盯着地上那一滩淡黄色的液体,缓慢地呼吸,慢到胸腔起伏都看不出来,如同一具死尸。
“请您处罚!”梁霄又说了一次,“没有及时发现线人,保证您的安全,是我的过失!”
周允这才将脸转向了他,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个表情,都像冰封在一个壳子里。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朝前走,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又略带休息似的走到了那滩液体旁边,再弯下腰,捡起了刚才宋捡夺走的那把枪。
他拿起那把手枪,将腰站直,转过身,径直地朝梁霄的方向走过来,枪口对准了前面。
“长官……”梁霄倒退半步又站住,责任感让他留在了原地,“如果您要处决我,我没有任何异议。”
周允停在梁霄面前一步,枪停在两人中间。
“护卫队队长的职位,可以由现任的副队长担任。”梁霄看着枪口,自己的枪是满弹,里面最起码还剩下9发子弹,“不用您亲自动手,只要您开口,我可以自己解决。”
“拿好。”周允将枪的保险关上,枪口调转方向,沉甸甸地放回梁霄的枪带上,手指反复摩挲枪把,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指纹和谁的指纹对上,保护着枪把上的余温,“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料到。你没有失职,做得很好。”
“长官?”梁霄猛抬起脸来。
“把枪收好吧。”周允回忆着保险开关的方向,和方才出枪的速度,“不要为了任何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记住,我不需要哨兵用生命认错。”
杨屿还站在会议室当中,就隔着几米。面前是那一滩血。血到处都是,直接从心脏喷出来的,洒满了几米的范围。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血滩的边缘,再走一步,军官的鞋底就要踩上粘稠的液体。
身后有了脚步声,杨屿只稍稍偏了一下脸,周允已经停在了身后。
“戚洲活不了了。”周允看着杨屿的枪带说。
杨屿一动不动。
“这么多人指认他,他活不了了。”周允再近一步,“准备他的葬礼吧。”
“他不是线人,为什么活不了?”杨屿迅速地转过来,“他的身体里还有炸弹,不可能叛变。他不是线人,这是诬陷,一切会调查清楚。相反,你的人是线人,周允,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不是你我说了算。”周允的脸迅速低了一下,缓了半秒再抬起来,“10047B是线人的事已经不用调查了,他说谁是接头人,谁就是接头人。我确实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也可以调查清楚。”
“这些是审讯官的工作。”杨屿转了过去,准备要走。
“是么?”周允的一句话,把杨屿困在了原地。
杨屿的下一步没有迈出去,微偏身,眼神从周允的靴子自下而上地看上去。“你什么意思?”
“戚洲树了多少敌人,你难道不知道?”周允朝他微笑,眼底的一片红色让笑容多了些残忍,“就算这是诬陷,我敢保证,等到你接他出来的那一天,他的情况不会被真正的线人好过。审讯官会轮流拆除他的精神壁,或者同时侵入他的精神图景,折磨他的精神体。他的精神体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是叫……七七,名字还是你起的。恨他的人太多了,或许也包括你。”
杨屿的呼吸肉眼可见地变快了。
“毕竟你也是想要杀他的人之一,对吧?”周允看向杨屿不断滑动的喉结,它快速地上下浮动,下一秒仿佛就要顶破皮肤,“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死在他父亲的手上,今天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不过你放心,戚洲那个人……就算他死,也不会再和审讯官说晚上和他见面的人是你。”
杨屿的鼻息又快了快,右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那你的动作要快,最上层对戚洲的态度,是宁愿他死,也不给他活着叛变的机会。他保了你这么多年,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保他一次。”周允轻轻地说,唯有那个“一”字咬足了力气。
杨屿眼前只剩下那一片红色血,耳边的话停了很久他才眨了一下眼睛,转身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升降机再一次启动,钢铁的包围下,周允和梁霄都在。数字从顶层往下降,一路往最底层去,灯光闪烁,两个人一前一后。
“长官,您是否要回去休息?”梁霄的手放在枪带上,看着周允的背影,“您的精神力还未完全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