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科诺来不及反应。

她刀刃向下一切，却扑了个空。黑色圆球眨眼间就散成了一道灰扑扑的薄膜，覆盖在照天黑身上。

科诺的感觉很不好。

她的直觉再度被唤醒，这次她能够感受到照天黑的形状，也能够感受到照天黑的外壳上爬满了一层微小的活物，那些东西甚至可以在钢铁这样的固体之中缓慢游动，拼命往机甲内部钻。

科诺有感觉，自己一旦被那种东西粘住，就会变成舟古现在的样子。她想起来了，一开始修理监察员乘坐的飞船时，她就感觉飞船船体的材料十分别扭。但哪里别扭也说不出来。现在想起来只怕被这种东西沾染过，改变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结构。

而监察员团队自己的机械师也说过，他们在路上遇到过雷达检测不出的敌人。

——那么，应该就是这种东西了。

如何才能让这种东西从机甲上离开？

科诺试着用刀刮了刮，不知是刀法的问题还是刀的问题，收效甚微，再用力一点只怕会刮下昂贵的机甲涂层。

活物钻得更深了。

科诺可以确定，这些东西就是想要她的身体。只要她一下机甲，这种东西马上就会扑过来包围她。

她相信直觉，虽然直觉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这种东西不去包围蒙加。

她飞到半空，尽量离蒙加远一些，气得给激光炮充能，却又不知道能打哪里消气。这里到处都是舟古的身体组织，要是一不小心打到了舟古的要害，她跟长官就白忙了。

于是始终没有打出去。

科诺思索片刻，找不到解决方案，干脆去做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拿出纸笔写遗书。

根据夏叶的小说，用纸笔写遗（情）书是人世间最浪漫的事了。她临死前也想这么浪漫一回。

哪知动手写字简直魔鬼，难度之大，让科诺情愿去修理一整艘宇宙飞船。她对着一段话不断删改，当场秃头。

当她全心全意写遗书的时候，照天黑从手臂的激光炮位置开始，机甲变得越来越烫。

灰色薄膜被烫得不停往下掉。

科诺最后把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正好看到灰色薄膜彻底离开机甲。

科诺激动万分，把充能已久的激光炮对准灰色薄膜。

它们很快又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扑向蒙加。

用激光炮怕误伤，科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挥动刀刃，将黑影劈成两半，振刀。

黑影被振刀的力量掀出去，掉到地上，刚好摊在蒙加的左右两边，险险擦过蒙加的衣袖。

科诺一口气不上不下梗在喉头，同时打出双手激光炮。

等到一切结束，科诺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

来不及活动吓软的手臂，她拿着氧气瓶跳下机甲给蒙加戴上，看了看他的手，没有在他的手上感受到那种微小活物的感觉才放松下来。

之后她撕扯开他的衣服，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即便情况紧急，科诺仍旧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大衣之下，蒙加的左肩、右侧小腹、胸口居中的位置都有一道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处流淌出来的血是蓝色——这是游荡者血液的颜色。

游荡者的血细胞含有特殊的有机物，所以血液呈蓝色，可以存储大量氧气，供他们长期在没有氧气的地方生存。

——所有情况都跟蒙加对上了，自能量罩破碎以来，蒙加一直都没有戴过呼吸面罩。

科诺想起小说里的一些桥段，扯了扯蒙加的脸，确认不是面具，赶紧拿出伤药和绷带处理蒙加的伤口。

蒙加脸被扯，眼皮动了动。

然而科诺完全没有注意他的情况，一门心思给蒙加涂抹伤药。

蒙加道：“害怕吗？”

他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的怪物。他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游荡者。这样的身份，比单纯的变异人更加让人尴尬。

科诺张嘴要说话，一开口，先呛进了不明气体。

能量罩还未修复，氧气置换池也沦陷了。基地的氧气正在被外面的气体逐渐取代，变成人类无法呼吸的二氧化氮、二氧化硫以及其他气体。

蒙加把呼吸面具从自己脸上扯下来，安到科诺脸上。

科诺这才缓过来，道：“你不要说话，你一说话伤口都在震动，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没救。”

说完又把呼吸面具还给蒙加。

蒙加笑了几声，再度扯下呼吸面具戴在科诺脸上：“你连我的血都看见了，还以为我需要这个？”

科诺：“要不是你失血过多，我怎么会看见？”

又给他戴回去。

蒙加举起呼吸面具，科诺提前捂住脸。

蒙加道：“你不给我包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