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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198)

“汁琮管得太厉害了。”姜恒答道。

界圭道:“你要是太子,你也不敢出门的。”

“那可不见得,”姜恒说,“我要是太子,出来就出来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把这个穿上,”界圭翻出一件猞猁裘,说,“春天终归冷。”

姜恒看那衣服,不像是界圭会有的,想必是太后给他的,当即心里一阵暖意,便换上了。界圭又道:“到了风戎人的领地,你打算做什么?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可不容易,小太史,你最好老老实实,别乱说话,也别乱看,交涉的事归我。”

“会听你话的,”姜恒笑道,“我又不是汁琮。”

姜恒很承界圭的情,毕竟他愿意长途跋涉,在这半年里跟在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将承受极大的责任,而且也很累。但这个人选再好不过了,甚至比耿曙更好,只因界圭熟悉塞外各族的语言与风土人情。想与人打交道,较之性格孤傲的耿曙,让界圭负责,这趟旅途显然会更顺利。

三天后,他们抵达了落雁北方,风戎人的第一座村镇。塞外原本是诸胡的土地,汁琮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整合各民族,弱小的族裔予以打压,强行迁走。对风戎这等大族只得怀柔,否则一旦乱起来,随时会后院起火。

于是雍国在一定范围内,保留了风戎的生活习惯,加快了人口的流通,没有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押到大城中去当家畜般繁衍与役使,只加征了税收,以及推行了劳役令,并占用了他们的资源,包括林木、铁矿与盐。

他们驱赶牛羊,到塞北的几座大城去以货易货,但王族与公卿牢牢把持了市价,风戎人甚至没有议价的能力,一年又一年,被不停地削弱。

风戎人对雍人非常提防,姜恒尚未进村,便在村落外再一次看见了那熟悉的眼神——于落雁城里,每个人警惕又防备的眼神。

一群风戎的小伙子驻马村外,在溪流畔饮马,似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呼朋唤友出门打猎,盯着姜恒看。

“雍人!”有人朝他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姜恒让界圭停车,说,“给人治病。”

“治病?”那伙人笑了起来,说,“你是游医?”

他们对进入村落的外族,似乎抱着某种敌意。姜恒又见朝他发问的众人,不时看看簇拥着的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与耿曙年岁相仿,帽上插着一枚藏青色的羽翎,像是个小贵族,只不说话,远远看着姜恒。

姜恒便朝那小贵族说:“对!我们是来给你们治病的。”说着拍拍马车上的物资。

贵族男子朝手下说了几句话,点了点头,没有阻拦他们,却也不跟随他们进村,众人便不再为难他们,拍马走了。

“开始你的正式游历了,”界圭说,“现在要做什么?”

姜恒说:“找一个帐篷,且先借住下来。”

界圭于是清点了随身携带的白银,朝村里的风戎人借住,议定为期三日。

接下来,姜恒借来一张红木案几,摆放在帐外,抖开一张白布,张挂在帐篷前,上面是一个用毛笔绘出的“药囊”图样。开始悬壶看病。

“嘿。”界圭本以为姜恒会先找村长,问长问短,考究一番,甚至摆摆官架子,只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果然是罗宣的徒弟。”界圭说。

整个村子里的人全来了,汉人游医在整个塞外非常出名,然而随着汁琮朝廷对北地的管制愈发严格,各村镇只许迁往城中,禁止回流。近年来游医越来越少,不少人生病了,必须拖着板车,载着病人,到落雁或其他城中去借住看病,导致将延误病情。

姜恒打了个呵欠,就这么挨个看了起来。

“会说汉话么?”姜恒道,“不会,好的,没关系。来,啊。”

姜恒拿着压舌板,界圭则收敛吊儿郎当的模样,端坐在一旁,帮姜恒翻译。人的苦难总是相通,病困亦大抵如是,姜恒跟在罗宣身边久了,从前每月都会随他下山,到枫林村给百姓看病打下手,不少症状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塞北一地,大多是黄热病、败血、伤口感染、小儿热等常见病,姜恒一边看病,又一边问:“几岁啦,家里多少人?平时吃的什么?一年有多少进项?”

病人呜呜呜啊啊啊地回答了,界圭又在一旁翻译过来,姜恒极有耐心,每个人都详细问了家中情况,又打听四邻近况。

“你这么看下去,”界圭说,“没个三五天看不完。”

姜恒正在给一个孕妇把脉,孕妇十分气愤地说了一通,姜恒朝界圭问:“她说什么?”

“她说,”界圭说,“她男人被征兵征走了,年前死在了玉璧关下。国家欠她抚恤,如今一分钱没有了,她给不出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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