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帅大哥(70)
每日弟弟清晨请安,顾依在处理繁琐公文;用早膳,他匆匆扒几口饭就跑;黄昏看弟弟练功,他满意就再教,不满意便打罚;晚膳他说食不言,餐桌边的弟弟就都正襟危坐,闷声不响;夜晚弟弟读书,他练功;深夜,王药回房,第一句都是和他说,弟弟们睡了,或弟弟们问候你。
顾依直到今日才发现七弟的武功造诣超过了他原本所知,打远看王药牵八弟下马车,惊觉八弟已经不怕生,操控马车的顾尔好像长高了,瞻前顾后的模样,意外地很是可靠,顾依还一直当他是不成熟的小孩。
也许,不,肯定,现在王药才是真正了解七个弟弟的人。
顾依咬唇,烦恼着现在该回王家庄还是立刻就去找王药,以及找到后他该如何认错?他太专心思考,没留意萧寅来到他身前,拎住他前胸衣领。
“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萧寅龇牙,没有大吼,但他很生气,几年前一次在战场杀得正酣,后边突传来撤退的鼓声讯号,他双眼就像现在这样,精芒毕露,似要喷火。
就事论事,萧寅刚才确实多管闲事,但顾依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太老实。
“不是,我谢谢你救我。”
“当我傻啊!”
萧寅的唾沫星子喷到眼里,顾依眯眼,没想到擦,反是萧寅立刻放开他衣领,用手背给他胡乱地蹭脸,“抱歉,粗鲁了,不是故意喷你。”
“没事,口水而已,没什么。”
“喷人口水是侮辱,我可没有那意思,你别多想。”
“我知道何谓侮辱,你怎会侮辱我?你才别多想。”
看萧寅抓头,那一头火焰般的头发,因为在树林穿梭,扣了不少树叶和枝梢,有点儿滑稽,顾依抬手给摘下一根最碍眼的枝杈。
“这世上有多少人侮辱过你?”萧寅问。
这问题顾依生来第一次听到。
其实吧,顾依知道自己贱,又贱又脏,他记忆中第一次讨食,是家里马夫给他马儿吃的红薯,他一边吃,那马夫一边摸他,他幼时听明白的第一句话是‘你给叔叔摸,叔叔给你吃’。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事比填饱肚子重要。
是讨厌,是痛,是抗拒,无所谓,都是可以忍的,但想想弟弟们也许忍不了,于是就不教弟弟这么做,顾依只教弟弟干活做家务以换得米饭,他则负责讨好大人,换大豆和鸡蛋,他懵懵懂懂以为这很平常,是直到第一次有人摸了他还吐他口水,说他下贱肮脏,他才理解到这种讨食的方式是耻辱。
耻辱和饥饿,哪个更难忍?
要是一天让人摸一次可以换到足够果腹的粮食,那持续几年,一天数次,就可以顺利存到好几年的粮食。
很值得。
“我没有让人侮辱。”顾依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清冷平静,“我只是和人交换利益,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吧,但对我来说不是。”
“你回去吧,我是想多了,顾大人是我父亲,我娘是家里下人,已经死了,有墓,吕大人这么说,一定就不会错。”顾依接着说。
萧寅没说话,顾依便续道:“你今日告假给扣的俸禄我给你补,吕大人生气的话 ,你跟我说,我去陪罪,我弟弟一定在找我,我得回去,回头见。”
顾依自说自话,萧寅像尊石雕,这古怪的气氛顾依不知如何化解,说得没话可说了,他就拍拍萧寅肩膀,转身要走。
萧寅一扯顾依身后腰带,用力很猛,顾依没有防备,往后一倒,萧寅顺势带他原地转圈,而后一步上前,像配合好的默契,制造一个怀抱给顾依扑。
身子被萧寅的手臂牢牢箍着,那有点胡茬子的下巴蹭得顾依脸颊刺痒。
“你给我听好。”萧寅的嗓子嘶哑,“你是将帅,你是禁军统领,你顶天立地,你爹娘是谁,和你的身份没有关系。”
“你是我爱慕的人。”
“你是我萧寅,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唉。
顾依暗自叹气。萧寅这只老虎,怎么他没骑上去也……下不了呢?
X
见着萧寅把大哥抱走,顾戚很紧张,王药虽和他们几兄弟说过萧寅不是坏人,但那抢人的行为实在不像好人,小孩儿也是没法设身处地去思考,其实当时拿马鞭绑人的他更似坏人。
顾戚一鼓作气地追,萧寅的轻功很是豪迈,他踏着树杈在高处穿梭,每一落脚都踩断一枝干,噼啪作响,都不知该不该归类为‘轻’功,然而速度是真的快,顾戚尽了全力还是跟丢,尽管听到声响,但树林有回声,他找不着声音来源,只得像无头苍蝇那样找,直到声音也没了,他心慌则乱,大哥没找着,返回宗祠的路他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