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废太子续弦以后(201)
佛龛前的檀香淡淡,祁衡立与太皇太后的身后,一身衣衫还是昨日的衣衫,抱了一夜的孩子都有些褶皱了,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颓废,可眉眼间却凌厉得不见半分疲累。
“人在哪里?”祁衡的嗓音淡漠地没有平仄,行礼问安的客套自也免了。
太皇太后阖着眸眼儿面朝佛龛而跪,一瞬不曾有回头的意思,“你的王妃,该问你才是。”
“呵。”
祁衡的喉中溢出一声冷笑,“要娶亲的时候,什么龌龊被逼手段都使出来,眼下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这路可还没走完呢。”
太皇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沉香木的珠串一颗颗从指间而过,“哀家以为,你该是个明白人。”
“明白什么?无情无义还是丧心病狂?”祁衡反问,斜挑的唇边带着凉薄,“那样好的姑娘,太皇太后这般老谋深算,当初逼我娶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我祁衡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是万没有别人想夺走就夺走的道理。”
太皇太后依旧阖着眸,可话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冷意,“自古帝王称孤道寡,哀家扶你到现在,也万没有将祸水留在你身边的道理。”
“扶我?扶持的是你那点子私心还是家国大义?”祁衡冷笑出声,仿佛是听了笑话。
当年他只是一个在朱氏手下溃不成军的废太子,若非得太皇太后相助,朱氏岂会放他逃出京去又岂能让他再回来?只是凭什么太皇太后助他?因为他是嫡长?或许有几分,可更多的,是因为朱氏。
很久以前与太皇太后并肩的朱皇贵妃,后来迷惑太上皇宠冠六宫死前封后的朱宸妃,到现在的朱皇后……太皇太后的恨恐怕一点不比他少,比起扶植一个新帝匡扶天下,把朱氏狠狠抹平才更雪耻更解恨。
“不过我也不同你计较这些,只是不知太皇太后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
祁衡的话音微顿,仍旧是平淡的语调中却突兀染上了几分残忍,“谁敢对姜毓怎么样,我就让他天翻地覆。”
“说起来,不仅我外祖恨死了皇室,我娘不喜欢皇室,连我……”祁衡笑了笑,“都不想待在这京城呢。”
那样惨烈的过往,若非是那抹不平的仇恨支撑,谁想故地重游?但若仇恨都报应了呢?
太皇太后手中捻过佛珠的指尖猛然顿住。
第104章
正是御书房晨间理事的时候,殿内礼部的人和工部的人正在商议京郊新建道观的事情,两个老堂官眯着眼儿你一言我一搭,摇头晃脑在御前磨了快一个时辰,愣是没得出一个两边都满意的结果来,正是胶着时,忽的听殿外传来内侍惊慌的尖利嗓音,那紧闭着的御书房门跟着就“砰”地开了。
总管太监几乎是吊在祁衡的身上进来,“王爷您不能进,不能进……”
“滚。”
祁衡的手臂一震,登时就将那老太监甩了出去,只是那一声沉沉的滚字却不知到底是对着谁说的,两个老堂官偷眼觑向祁衡,正好对上他扫过来那阴沉沉的眸光,不禁缩了缩脖子,看来是对他们说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祁衡几步走进来,眸底一道暗光转瞬即逝,道:“今日便到这里,两位爱卿先回去吧。”
“是。”两个堂官缩着脖子应了,低低的嗓门仿佛怕惊着谁,“微臣告退。”
“你也下去。”皇帝的眼皮一掀,是同那太监总管说的,带着几分别有深意,“看好门。”
“是。”
那太监总管应了,后退着出去将殿门关上,连带着外头候着的奴才亦退出了廊下。
殿内只余下皇帝和祁衡两个人,光从雕花窗格里映射进来,千疮百孔。
祁衡负手立在御案前两步的位置,神色漠然得没有波澜,“是你自己把门开开我去带人出来,还是我自己动手。”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眼底亦是看不出喜怒,反问:“你和太皇太后说了什么?”
“自然是她不想听的话。”祁衡的眼中有几分哂然,“你也一样不想听。”
皇帝的眼中有冷意,是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应该知道,若要做一个明君就该有决断,我们祁家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多吗?”
祁家皇室往上数四代,都有朱氏女人的影子,起先不过是个微末的宫女,朱氏只是南边的一个小户,后来是诞下过皇嗣跟太皇太后并肩的贵妃,朱氏从一介庶族门第成了眼下把持朝堂的门阀外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朱氏这样出身的门第都能做到如此,何况肃国公府百年士族赫赫扬扬。
“多又怎么样?他们是他们,难道我会为了他们犯下的蠢事而为难我自己?”祁衡冷笑,“还是你以为我是你,会为了权势而背弃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