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象道人见他没有说,也就不会相逼,而是启动了掌门令牌,向周围各派传讯,请求解去渺云山之围,布下许多安排之后,又问道:“你刚刚说,落凤琴断了?”
“嗯。”
“不要回渺云山了。”扶象道人开口,“在望归岛上,更易修琴。”
李承霜也并不是非要回去,他的确需要时间来修琴,也修心,便没有回绝。
三人又聊了许久,等到李承霜离开奉剑殿,一直寡言的凝水才看向身旁的掌门师兄,担忧问道:“师兄,渺云山的妖母暴动,是不是因为剑纹遗失,让承霜师弟的气息……”
扶象道人伸手抵了抵唇,凝水便意会不言。他思索道:“师父分离他的情与欲,本就不是为了在道途上能有捷径。实在是承霜师弟身份特殊,只有残缺一部分,才能保全他的……安宁。”
凝水念了声“无量天尊”,慢慢地道:“师兄,承霜师弟有绝世天资,且是作为人族长大的,人妖两族的多年积怨,不应该牵连到他。”
“那就让他永远清净,让他身边,永远没有影响他修道的人。”扶象道人闭上眼,“玉霄神心中,只能有众生,不能有自己。”
凝水转了转手中的道珠,低声道:“理应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倘若心事无从说,纵得长生亦漂泊。
第九章
那名青年弟子名叫范陶,曾经受过小师叔的帮助。
也正因如此,范陶以他为榜样,就更不喜欢莫知的做派。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被对方捏着后衣领,听着对方用半是嘲弄半是玩笑的语气跟他聊天。
江远寒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不少小师叔的事儿,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范陶差点儿跳起来,立即反驳:“怎么可能!换了别人,小师叔也会帮忙的!”
江远寒瞥他一眼,眸色微沉,磨了磨尖牙。
既然换了别人,李承霜也待人和煦。那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不是那么坦诚温柔?还不如梦里的那个称心合意。
江远寒的念头转了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心想他倒是待莫知很不错,难道小师叔心中千回百转不肯说出来的,是因为自己接手了莫知的身体,而他又有点什么微妙的情愫,所以才心怀芥蒂……
他的思绪越跑越偏,越来越觉得这么说可能也有点道理,正在此刻,他手畔的范陶突然身子一僵,连忙跟他保持距离,好像要划清界限似的往另一侧退了十几步。
江远寒看都没看他,抬眸扫过去一眼,果然见到一片玉白的道袍襟袖。他视线上移,对上小师叔墨色浓郁、冷而无波的眼眸。
瞧瞧,对别人都春风化雨的。都出生入死过了,这眼神还像是要宰了自己。
“你吓到我了。”江远寒道。
李承霜没回答,而是看了范陶一眼:“回去吧。离莫知远一些。”
小师叔的话,范陶不敢不听,但他还是疑窦丛生地看了看两人之间含糊奇异的气氛,想开口,又憋回去了。
江远寒没拦着范陶离开,唇边带笑地看着他:“什么叫离我远点?”
“玄剑派弟子对你的身份不清楚,会有误会,我随口嘱托。”
江远寒盯着他:“你怕我伤人。”
风声稍稍安静了一刹。
“嗯。”
“我说我不滥杀无辜。”江远寒道,“你不信。”
李承霜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指腹摩挲过剑鞘上的纹路:“你也说,你会说谎。”
江远寒听得有点闷,他不喜欢这话,但又觉得自己好像非常自作多情。他以为李承霜即便不把自己视为朋友,也该在近日的相处下放下严密戒备——原来不是,对方确实善良正直、光风霁月,但他嘴上说着正邪不分种族,可实际上却疏离孤绝,冷彻如冰。
而且这种忽冷忽热好像还是自己的专属待遇,怎么回事?
————
两人的关系并不如之前在渺云山上好。
这是江远寒单方面的感觉。正道修士的心向来都是海底针,他真是不太懂小师叔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好在李承霜留在望归岛上修复落凤琴,江远寒也要在用秘术修补自己藏在内境里的本体,他俩虽然不怎么交流,但至少相安无事。
直到琴声在仙府中响起的刹那。
落凤琴材质特别,丝弦如冰,声音绵长柔亮,在小师叔的手中,既是无边仙乐,也是退敌于无形的杀伐之器。
江远寒只听了一声琴音,随后便察觉到炸裂开的再次崩断之声。他心口一紧,沉进内境的意识顿时拔了出来,掌心贴在膝间。
……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记仇的狐狸摁了摁突突乱跳的眉心,强迫自己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