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214)
不知是不是身体几欲失衡的原因,常歌的心跳得厉害,他声音发干:“我……都明白。”
祝政竟罕见地冷笑一声。这同他素日的温和包容大相径庭,竟无端地让常歌回想起喜怒无常的大周天子,他猜不透的周天子,摸不清的王心。
祝政手上松了力道,面庞却轻缓凑了过来。如此一来,二人的距离便离得极近,常歌只需要一偏头,便能触到祝政凉薄的唇尖。可他忽然有些不敢,今日的祝政,莫名地,让他有些识不清楚。
“常歌。”祝政刻意凑在他耳畔,声音低沉而蛊惑,“你心中,究竟有几分是我。”
这个问题,常歌从未想过。他只确信自己心悦祝政,愿意追随他、跟从他,但从未想过,心中几分是他,几分是芸芸众生,还有几分是别的什么……
他认真思索着,然而这片刻的犹豫,在祝政看来却几难忍受。今日廷上挑拨之后,祝政的心弦本已拉得紧绷,常歌更不知轻重,只在他最痛处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言。
直至他问出心中所想,常歌竟沉默下来,这片刻间的沉默终于彻底拉断祝政紧绷的弦,常歌猛地被一把拉近,祝政揪着他的衣襟,近乎疯狂地吻了上来,缠过他的双唇,下颌,更重重咬过他的下巴,狭小的木隔板被折腾得吱呀摇晃,常歌在暴雨般的吻中寻得些许空隙:“小心……别……摔……”
揪着他衣襟的手瞬间松开,他也终于能喘息片刻,常歌一手扶着木栏,气息都未平定,忽而被人整个抱起,惊得他急忙抓住祝政的肩背,回过神来时,他已被放在钟楼木栏之上,绚目的夕阳自祝政身后刺来,让他看不清祝政的神色。
这里能俯瞰大半个江陵城,也意味着,江陵城中的人,只要略一抬头,便会察觉他二人。
常歌惊魂未定,他抓着祝政的胳膊,红唇轻阖,仍在微微喘息。他背上却蓦然被人搂紧,祝政垂眸,当即要当着皇皇白日吻下来,常歌当即将头一偏,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先生,此处……旁人见着了!”
“见着便见着了!”常歌制止的手被一把掀开,祝政的眼尾已被怒意熏得微红,他沉沉俯身,将常歌尽数笼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沉声道,“——早该让旁人见着!”
见他不听劝解,常歌挣扎着要跃下木栏,可他的通路却被祝政整个堵死。
祝政一语未发,只死死盯住常歌。高处的狂风自常歌背后刮来,吹得他后脊悚然,常歌试着晃了晃他的袖子:“先生,你……你可还清醒?这是在钟楼!”
祝政的唇角下抑,让人难以辨出些许情绪,紧接着,常歌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了,那手顺着他的臂膀肌肉朝上游移,先是抓住了他的肩,而后是脖颈,之后是下颌——祝政强横抓着他的下颌,令他抬眸看了过来。他削薄锋利的薄唇轻启:“我万般清醒。”
祝政整个人沉沉压过来,将他锢在江陵城高处的狂风中亲吻。
细碎的沙沙声,是江风吹得岸边乱叶轻响;悠长的哨音回天,是江上候鸟争相而鸣;微小的摩挲声,是二人的衣料暧昧厮磨;还有错乱的呼吸声,更斥满了狭小的塔楼顶。祝政吻得凌乱,更有些不争气漏出的细微喘音,被风剪得零零碎碎。
不知祝政抓住他吻了多久,才勉强允他分开,常歌被他按在心口,整个人没在祝政沉沉的冷香里,他听着祝政乱跳的心音,只觉先生怒火仍是未消。
祝政的声音低沉,带着整个胸膛都在细微震动:“……受六雄诸侯胁迫,逼你饮下鸩酒,乃我此生第一大悔事。”
常歌小声道:“误会已解,我早已不怪你了。”他试着想要抬头,却被再度按了回去。
“以术制衡,纵容朝臣两相斗争,无力护你,是我此前最大愧事。”
眼下的氛围压抑得厉害。
常歌忧他心绪过沉,同他调笑:“谏臣们靠斗嘴吃饭,说我两句,实属正常。”
他被缓缓松开,祝政稍稍退后些许,本垂坠顺滑的长发已滚得凌乱,他沉下声道:“常歌,我同你所说,每字每句皆是真心,你却从不拿它当一回事,只一味调笑。从前是,现在更是。”
“你说今日朝上动怒……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动怒。”祝政轻缓摇头,“任谁骂也好,闹也罢,他们……他们根本触动不了我半分。至始至终,我的开心也好、伤心也罢,哀恸也好,愠怒也罢,都是你,全都是你带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