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200)
白苏子只稍稍拭了额上的细汗:“虽然见过你数次,我仍是不大不习惯。”他已走至火寻鸼近前,摸了他的脉象,“将军面色不大好,近期体况如何?”
此时常歌耳畔响起略低的声音,正是祝政俯身下来:“他应当是来找药王拿百灵散。一直有传言说西灵叛乱之后,鬼戎绵诸国将狼胥骑作为战俘拘役起来,以药物控制,百灵散可暂时抵御些许。具体是不是如此,你可以之后问问舅父。”
常歌回头,悄声道:“怎么先生又知道?那白苏子是药王之事,也知道?”
祝政面色忽然一沉,凑得更近了些,唇尖几乎碰着他的耳廓:“我并不认为,小白是药王。”
“那舅父……”
他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祝政以指封了常歌的唇,压低声音道:“保密。”
他二人只凑着说了几句话,火寻鸼的目光便凉凉扫了过来,祝政顾及常歌,只得略微退了一步,保持些距离。
“火寻将军体况似有变化。”白苏子将号脉的手挪至火寻鸼内肘,他还未说下一句,常歌便抢上一步,“舅父如何?”
白苏子缓缓摇头:“火寻将军,这回单服药怕是不顶用了,需要集中调理一阵子。”
火寻鸼颜色一变:“如此严重?”
白苏子点头道:“是。只是我方才应了常将军,同他一道至江陵处理疫病之事,火寻将军若要调理身体,便只能随我在旧居委屈几日。”
火寻鸼当下扫了常歌一眼,常歌连连摆手,意思是:我连他是药王都不知,如何同他事先串通。
白苏子只温和笑道:“火寻将军,一道同去吧。”
*
一行三人变四人,气氛不仅不热闹,反而僵得可怕。
一路上无人,好不容易撞上几个茶驿,都已荒废许久,四人快要行出秦巴山脉余脉,方才见着一“茶”字木招牌在空中晃荡,官道旁有一木制茶驿,终于有个歇脚之处。
只是茶驿老板不大习惯。
十几头狼横横竖竖坐在茶驿当中,店家小碎步一路行来,茶壶盖子险些哆嗦至地上。临到桌旁,鹰奴仰头嗅了嗅店家的衣衫,竟将他吓得惊叫一声,撂下茶壶便逃了。
茶壶应声而落,眼见要摔做数瓣,常歌生怕鹰奴被烫着,慌忙将他护住,良久,却未听着茶壶碎裂之声。他缓缓抬眼,霜白的衣袖在眼前一旋转,那茶壶正站在折扇尖上悠悠打旋,祝政不紧不慢把着折扇,忽而将茶壶朝上一扬,借着茶壶滞空的瞬间展扇,茶壶稳稳落在扇面之上。
他这才出手提起茶壶,先是恭敬为舅父火寻鸼斜了一盏,而后是白苏子、常歌,最末方才是自己。
常歌看得略有些新奇,只觉先生无知无觉间改善了许多。
从前先生品茶,不说亲自动手,茶叶同泡茶之水用的不同,抑或是烫了三分、凉了三分,先生当下都是要甩脸子的。
祝政为众人斜完,轮至自己时,茶壶已见底,他仅倒出了小半盏茶,杯底还留着些许茶渣。店家整个人躲在案台之后,只扒着木头边探出眉眼,慌声道:“我……我再为公子煮!”
“不必。”祝政出言制止,“这些便够了,再煮愈发浪费时间。赶路要紧。”
常歌点头:“老店家,你若怕狼的话,可走远些,我们用完,会自行拾了茶盏的。”
那店家如释重负,当即一溜烟逃没了影。
常歌将自己那杯缓缓推予祝政手侧:“先生饮吧,我还不渴。”
火寻鸼瞥了一眼,皱着眉别过脸去,顺手将面前的茶盏推至常歌面前。白苏子只忍笑,将自己那盏推至火寻鸼手边:“火寻将军饮吧,身体要紧。”
片刻间,三个茶盏在桌上推着转了个圈。
最后还是祝政耐下心思,将茶盏一杯一杯推回原位:“不必推让了。”见他发话,众人都未在多言,只默默饮茶。
常歌只衔着些许杯沿,垂眸抿了一口,转而将茶盏递予祝政:“我喝不下了,先生帮我。”
祝政垂眸瞥了一眼,茶盏中还留了半盏。常歌见他无动于衷,径直将茶盏撂在他面前,笃得一声重响。
祝政明白他的脾气,开始是撂东西,下一步便是要同他甩脸子了,今日这盏茶他若不饮下,不定晚上常歌又要如何使性子。
茶盏杯沿上还哈着些水雾,惟有常歌方才饮过之处,被茶水润过,并无水雾。他将茶盏默默转了个边,沿着同一处位置细细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