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137)
他看到不少人幸运地被江水拍在了长堤之上,那些人咳尽了水,俱被眼睛景象骇得一惊。
长堤迅速被江水撕裂,江水自断面奔腾涌入堤内——看似坚固的大江长堤,内里居然早被掏做空腔!
难怪巨浪之下,长堤竟撑不过几个浪头,护卫江陵城的千里长堤,竟是一纸糊的空壳!
闷雷滚滚,好似震怒。
常歌未来得及看第二眼,一个浪头打来,将他整个拖入江流深处。
常歌于北境长大,水性只能说是尚可,若有防备还能撑上一二,眼下没头没脑地拍了满头,江水迷得他睁不开眼,浮浮沉沉之间,耳鼓被江水碾得什么都听不清。
他挣扎着想抓住些什么,臂膀却越发沉得抬不动,意识也开始朦胧,正在此时,他胳膊上传来些浅浅的咬感,不过这东西虽然死死衔住他,但却没有真下力气,他甚至都没破皮。
他死命扑腾着,终于挣脱了咬住他的东西,又随着乱流浮沉一会儿,他的后领忽而被人扯住了,有东西拉着他的领口朝某个方向拖。
这时候常歌已经折腾了大半宿,几乎精疲力尽,只能由着这东西拉扯。他竭力朝后颈处摸了一把,拖住他的东西生着短密的绒毛,在水中,毛发摸着柔顺油滑。
周身的江水愈发澄透,些微的光线透过顶部的波澜照射下来,他这是在朝水面浮。
忽然,提着他领口的力道猛然一松,常歌顿时下沉了数丈距离,接着他的胳膊猛地被人捉住,瞬间被提出了水面。
常歌猛地透出一大口气,他死死抓住救他出水面的人,接连喘了好几口,方才几乎溺毙的晕眩才渐渐退去,神思才回了过来。
江流依旧,这人的霜白宽袍洇在水中,流云般来回摆动。常歌伏在他肩上,这人的长发过了水,被润得愈发浓黑,正柔顺地贴在背上。
常歌接连呛了好几声,才能正常出声:“先、先生。”
祝政没答话,只兜着他的腰背,正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好让他咳出更多的水。
常歌被卡在祝政肩膀上,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紧紧贴着祝政的身体,只觉得祝政的心跳重得吓人。
待他定了会,祝政就这样将他整个人扛起,划开江水朝水浅的方向走。
这姿势怪让人难为情的,常歌小小地挣了几下:“放我下来,我……咳咳,我想自己走。”
他见祝政不理睬,又乱动了几下,祝政的手臂斜斜攀过他的肩背,湿透了的广袖贴满他大半个脊背,祝政低声道:“……你别挣。”
他声音听着低哑,更有些疲惫:“我也没多少力气了。”
常歌这才抱着他的肩膀安静下来。
长堤在二人视野里变得很小,虽然感觉上没过多久,但他却已经被顺流冲至数里之外。常歌推测,长堤一溃,祝政当即跳了下来,那只被水流冲得划开的手应当就是他。
祝政夙夜未眠,先是奔袭数里搬来了救兵,而后又随他卷入乱流之中,终于寻到了他,这一路下来定是艰辛万苦,此刻定是强吊着精神方能撑住他。
江水渐渐缓了不少,他趴在祝政肩上,看着江水从淹至他背心,逐渐降至腰际。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丹红的太阳撕开了暗夜边沿,火红的日光碎满大江。
常歌被放了下来,半冷的水将将没过他的腰。
祝政全身早已洇透,白衣贴在前胸,变得半透,原本梳得精致的发也散了,濡湿了几绺垂在颊侧。
他背着日光站着,晶莹的江水挂在他眉上、睫上,让他墨色的眉目愈发深刻,眼神更被江水洗得发亮。
常歌不自觉地盯着他看,此刻的先生如挂着晨露的白芙蓉一般,尤惹人怜。
第58章 阿西达 吻了一下他的侧颊。 [三更]
没想到, 祝政低垂眼帘瞥了他一眼,见他平息过来,调头便走。
常歌慌忙跟了上去:“先生怎么了?”
祝政稍稍低头,提着湿重的下摆, 分开水面:“你自己想。”
常歌猜测, 他当是责怪自己过于冒险, 只得连声道:“我这是一时情急,长堤最终溃裂, 我也没想到。”
祝政的脚步停了一瞬, 他稍稍侧头,最终拂袖,大阔步朝前走去, 惊得水花四翻。
常歌喊了数声先生,又唤做扶胥哥哥,最后连“祝郎”都端出来了,对方还是一次都没回头。
渐渐地他也觉得没意思, 只闷着头划开水面走,初升的日光跌在江面上,又被他踏过,搅得碎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