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47)
但是戎策的父母,生死如何,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剑冰地狱的酷刑,是赤身裸体走上千尺冰山,几多罪恶,几度往返,几度春秋。
戎策被两个鬼差压住肩膀跪在地上,他看着面前的冰山,看着受苦受难的灵魂,看着排长队要接受惩罚的新鬼,看着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阎罗。冰山的水融化通到忘川,就是弱水,戎策忽然觉得如果直接跳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来自北方,在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塞北打仗打了五年,但还是怕冷,一阵哆嗦。或者说他怕的不是冷,而是怕不明不白的处罚。
以前杨幼清罚他,他也要弄清楚所以然,不然被师父拿着藤条满院子抽打他也不会罢休。虽说这几年长大了知道忍让,但追根究底的心思只多不少。
白树生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忽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他急忙抽剑,但是抬头的瞬间傻了眼——怎么会有老虎长着人手?不对,怎么会有人长着老虎的脑袋?
他吓得后退两步,那双手本来要跟着他前进两步,但是因为拴着铁链,反倒被拽回了本来的位置。白树生保持个安全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打量他——禀兹金精,虎面人身。
白树生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一时不敢确定,毕竟世上妖魔千千万,他又不是百科全书。
“你是何人,”他试探着问,毕竟已经能化成人身了应该会说人话,“你是何妖?为什么被锁在漕帮的密室?说!”
“小白?”
白树生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像是战文翰,而且是饿了好几天有气无力的战公子。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虎头人身的怪物,给战文翰二十年他都不能练出这样扎实的肌肉。
本在门外补妆的谢君溪忽然动了,飘过了怪物,惹得老虎因惊吓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她越过这只怪物看到了蜷缩在密室角落里,以湿漉漉的稻草为笔,在自己身前摆了一道辟邪祟符的战文翰。
他身上的墨绿色长袍已经破烂不堪,额头上还带着伤,也不知是掳他来的漕帮弟子造成的,还是让这个怪物拍脑门上了。
战文翰看不见谢君溪,但是他迷迷糊糊中还是认出了站在门口和怪物对峙的白树生。他不知道此时是几时几刻,因为密室中没有阳光,甚至没有灯。他艰难地爬起来,碰到了身旁的物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
白树生用火把照过去,竟然是一块骨头。他再抬头,墙角竟然站了一排游荡的亡魂。白树生紧张地咽下口水,试探着走向战文翰,对方握住他手说道:“我还没死,但是我知道,这些人包括我都是他的饲料。”
“还好还好,”白树生感觉到了战文翰的体温,虽然比常人低一些,但绝对不会是鬼,“你倒是厉害,竟然抹黑摆了个符出来。对了,他到底是什么,长得挺吓人的。”
战文翰借力站起来,膝盖不能弯曲走路一高一低:“开明兽。”
“什么什么?”白树生看了一眼战文翰,又看了看所谓的开明兽,它哪里开哪里明?
“《山海经图赞》说,开明兽是冥界的守门人。”战文翰说完咳嗽两声,白树生急忙带着他往外走两步,从浑浊的空气中逃脱出来。等他喘过气来,问道:“监察大人知道吗?”
白树生抱着剑摇摇头:“只知道下面困了邪祟之物,但没想过把人家门神给抓了。我看见刚才那些鬼,有一个竟然穿着一百年前流行款式的衣服,这家伙是被锁了多久?”
“他会说话,你问他,”战文翰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开明兽,“他不信我是朝廷的人,认为我,还有那些亡魂,都是来取他性命的。”
白树生从怀里摸出自己的腰牌,在开明兽面前前后晃了晃,开明兽终是开口说话,嗓音浑厚而且还夹杂着一些上古时期的口音。“何为,伏灵司?”
戎策看着队伍慢慢变短,在五官王吕面前诉苦不得的鬼魂,鬼哭狼嚎被鬼差扒了衣服扔到冰山上,接受他们短则一天长则三五百年的地狱酷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伤已经结痂——戎策发觉地府的时间并非是直线的,十殿阎罗想让日子长一些他就长一些,短一些就短一些。等他走到五官王吕面前的时候,伤口只剩下偶尔的刺痛,别无其他。
“姓甚名谁?”五官王吕高高在上,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那股威严是戎策从未体会过的。
戎策想,十殿阎罗嘛,怎么也得吓人点。再吓人,戎策也要刨根问底,查清楚到底为何回来到这,然后罚他几百年翻越冰山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戎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