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11)
杨幼清将他的刀擦拭干净,插回刀鞘。忽然听见客房门外有一声轻微响动,他吹灭了桌上的油灯,翻身躺到床上。如他所料,两秒过后,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老师老师老师。”
杨幼清不答话,他这个徒弟像是一副狗皮膏药,黏上了就甩不掉。当然,五年前刚刚收他入门的时候,人还高傲得很,也不知是不是杨幼清教育的方法有误,造就了今天死皮赖脸往他身上贴的戎策。
戎策等不到回答,但是他知道师父没睡。于是他大胆地直接推门而入,扑到床前。杨幼清虽然大戎策六岁,但是身手依然迅捷。他抓住戎策的手腕,跃到年轻人身后,将他胳膊扭到背后,狠狠一攥手腕。
戎策自然不甘示弱,咬牙忍住腕部和肩头的疼痛,在杨幼清和木板床围成的狭小空间内转身,胳膊绕到身前,同时提膝顶向杨幼清的胸口。
“太慢了,”杨幼清一掌便轻而易举推开他的膝盖,再歪头躲过一记朝他面门袭来的直拳,“半夜三更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戎策还想出拳,不料这只手腕也被杨幼清抓住,彻底被人锁死,牢牢按在床上。真刀真枪打起来,戎策不一定会输,但是他面对杨幼清不敢用全力。且就算是打赢了,师父也会找个借口将他一顿抽,然后罚他打扫藏书阁。
“老师,”戎策换了个策略,眨眨眼睛露出副无辜又委屈的神色,“老师,楼下桌子太硬,睡不好。”
“这么多房间随你挑。”
“这地方阴森可怖,我怕您自己待着不安全。”
“花言巧语,”杨幼清松开他的手,将戎策从床上拽起来,“睡地上。”这小孩粘人归粘人,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不错的战斗力,不如把他留下来,挡几刀。
戎策笑得跟吃了蜜一样,蹦跳着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地铺,躺上去不过两三次呼吸,就安安稳稳进入了梦乡。杨幼清坐在床上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又是一阵唏嘘,怎么当年意气风发、谁都不服的小将军,现在如此没皮没脸。
不仅不要脸,而且还挺暴躁。他手下的那群人不知道来投诉了多少回,说戎百户今日又对他们拳打脚踢。真是把自己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杨幼清心里想着。
第二日清晨,天微微亮,还未鸣叫拂晓,杨幼清就听见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监察大人!”白树生高喊,“又死人了!”
霖王的护卫戴佗,一清早就送来了前几日受害人的名单和他们的生辰、出身。杨幼清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些人的死亡合情合理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像是不凑巧死在同一天罢了。
至于今天刚刚发现的姑娘,也和这些人毫无关联。这姑娘就是昨日戎策偶遇过的白凤楼花魁石媛媛,睡梦中死在了张钟的怀里。张钟此时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悔恨和自责也就罢了,戎策本以为能在他脸上找到一点伤心难过,但是一无所获。
“仵作怎么说?”杨幼清坐在桌前问道。
“哮喘。”
杨幼清抬头看了一眼张钟,又低下头去,并未多说。张钟倒是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不舒坦,道:“你们又是画符又是拔刀,怎么到现在都查不出个因果原由?也不知朝廷养着你们有何用?”
杨幼清反问他:“荷花落里为何没画镇灵符?”
白树生在戎策身后探出身子,小声说道:“他不让进。”
“看来,这不是伏灵司的问题,”杨幼清抬头瞥一眼张钟,“明知白凤楼诡异,为何留宿?”
张钟冷哼一声:“与你何干?媛媛因你们而死,休想就此罢休!”
戎策做出副凶恶神色,手碰到血刺一阵铁器声响:“昨日你和石媛媛做了什么?哮喘病人病发呼吸急促、胸闷、咳嗽,你为何丝毫没有察觉?”张钟眼中愤恨敌意几乎喷薄而出,但这其中却无惊慌失措——他不是凶手。
“你爱她吗?”
“你管得着?”
戎策上前一步,说话语气忽然毕恭毕敬,接着一拱手:“我想您怜惜美人,见不得红颜薄命因而惆怅愤怒,否则霖王殿下怎么会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
杨幼清将茶杯放到桌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倒是白树生在旁边惊呼:“霖王?这是霖王叶斋?阿策你怎么不早——”白树生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杨幼清一记眼刀吓了回去。
戎策从第一次见面就确定,当日宴请的霖王是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