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用自己略微发福的身材挡住了艾拉,这样的动作让她怔了一怔——这两年来,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是艾拉的父亲。
而利亚姆·沃恩,威廉小少爷的父亲,不论昔日和加文一样多么意气风发、英俊潇洒,如今也只是个穿不进盔甲的中年人。艾拉一直将沃恩子爵当成合作伙伴,以及一位有趣豪爽的长辈,可从未想到……他能成为一名保护者。
并且保护的,是他儿子的敌人。
沃恩子爵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长子,他甚至环视四周的骑士一眼。
站在地上的子爵比骑在马上的追兵矮不少,可他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子爵大人自己打破了沉默。
“怎么,”他在火焰的爆裂声中缓缓开口,“沃恩子爵想要离开,你们准备拦路不成?”
“……”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都给我让开!”子爵咆哮道。
然而也没人敢动。
唯独亨利·沃恩的马打了个响鼻,沃恩堡的长子一勒缰绳,冷着脸出言:“父亲。”
子爵冷笑几声:“父亲?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呢。”
亨利:“我自然知道,那您是否知道现在沃恩堡和天临堡正在交战,你身后的艾拉·韦斯特亲手放火烧了你的家产,而你准备保护她?”
子爵:“我不保护救了我儿子的人,难道我要保护重伤他的人?”
亨利当即火了:“是你的小儿子背叛在先!”
子爵:“又是谁最开始欺上瞒下试图隐瞒自己的父亲?!”
子爵背后的艾拉只想原地翻白眼——这种狗血戏码,能别在火都快烧到城门时现场表演吗?!
“那个,”于是艾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父子之间的对话,“火可不是我亲手放的。”
“没你说话的份。”
亨利·沃恩从牙缝中挤出自己的台词:“有什么废话,你最好死后去和诸神说。”
“你敢动艾拉一下!”
沃恩子爵当即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凛冽的寒光自剑鞘出现,在滔天火焰之下,冰冷冷的剑锋折射着昏黄的光芒。在触及到沃恩子爵手中那把剑时,亨利·沃恩和艾拉的瞳孔骤然一缩。
艾拉的内心想法是,原来这剑真的还能用。
而对于亨利·沃恩,其中含义却截然不同——沃恩家族代代传承的佩剑,他始终摆放在沃恩堡的大厅内。如今利亚姆·沃恩将其拿起来,无非是在昭示自己家主的身份。
“我乃沃恩第七代继承人,沃恩堡的家主,”子爵大人吼道,“佩剑在此证明我的身份。如今我要将我的妻子,以及我友人的后代送出沃恩堡,你们还不快让开?!”
这次,连亨利·沃恩都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的理由来。
他的父亲拿着的是象征家族的信物,如果亨利·沃恩二话不说拒绝这道命令,无异于拒绝承认自己属于沃恩家族。那么跟随他的骑士……自然也就随着失去了正统地位。
阿洛伊修斯有句话说对了,“正义”这个词,在战争上本质毫无意义,可对于处在利益漩涡中的人来说却格外重要。
帮亨利·沃恩打仗,充其量就是沃恩堡内部的站队问题;可忤逆家族信物面前下达的命令,可就代表着不再忠诚。
即使亨利·沃恩野心再大,也不敢在所有骑士面前做出“背叛”一举。
“走。”
沃恩子爵趁着这个机会侧了侧头,他低声对艾拉开口:“艾拉,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
艾拉瞪大眼睛:“那你——”
沃恩子爵:“如果佩剑不留下,亨利·沃恩不会放你们走的。”
他妈的。
子爵说的是“留下佩剑”,而不是“留下自己”。其中意味非常明显——他举起佩剑,无非是拿着佩剑要挟亨利·沃恩。野心勃勃的长子不会任由沃恩堡的佩剑落在艾拉·韦斯特手上,他的父亲也不会将佩剑留给他自行离去。
这意味着,想打破僵局,就必须牺牲一人。
怎么会落得这种局面?
一时间艾拉忍不住想:难道亨利·沃恩在试图软禁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弟弟,父亲,甚至可能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亲人献祭给王都的准备吗?
还是说,如果自己当时认命接受软禁,事情不会闹得这么严重呢?毕竟沃恩堡的人不敢直接杀死艾拉·韦斯特,他们充其量就是想和王都联合起来索要好处而已。
艾拉不知道,也不敢细想。
她亲眼看到亨利·沃恩眼底的仇恨几乎要化为实体,与沃恩堡的火焰一起吞噬一切。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让开了道路。
他身后的骑士们也纷纷让开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