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33)
吴王洲前校水战,水犀十万如浮鸥。①
角声渐退鼓暂歇,江心摇摇木沉舟。
季伯琏见胡人这场已无力回天,发个信号叫范璞收拾残局,自己跑回主舰上接宋其景。
宋其景灰头土脸,头发散了大半,右脸和手掌各破一大块皮,慢慢往外渗着血。这船是勉强堵了,可破损情况太厉害,不能再用,季伯琏安排了另外几艘船过来将上头的人接走。
宋其景拿小镊子夹破皮手掌上扎进去的木刺,疼的眉毛一抽一抽。季伯琏心疼不已,把他半搂在怀里不住地亲吻鬓角。
宋其景微笑道:“朕可没给你拖后腿。”
季伯琏稍稍回想一下三船即将相撞的惊心动魄场面,心窝乱疼,道:“那船要是真撞上来了,伯琏现在就正陪您走黄泉路了。”
宋其景摸摸他的眉心,轻声道:“宋二在那船上。”
季伯琏听了,沉默半晌,后来才道:“回去要厚葬。”
永乐二年,大和胜。
季宁沈筝大婚
完全收复失地,已是半年以后的事儿。
胡人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每年的供奉又多加两成。
三月里,京城发生两件大事儿。
一是沈家二小子,沈笳,春闱中又夺文举状元。一门三父子,两状元一榜眼,世人皆称文曲星是落在这家后院了。
二是沈淑才与季琬,季伯琏与何万平两对新人大婚。
权贵与富贵联姻,季、沈、何三家私交甚笃,婚礼办的比皇后入主六宫之首还气派。两台红轿所过之处皆铺满厚厚一层献花,抓一把,几文银钱便叮咚落在掌心。
宋其景坐在御花园凉亭里看月亮。
他问公公:“礼都送到了?”
“回皇上,都送到了。季将军还问起您怎么不去主持,说是之前说好了的。”
“随便哄他的也当真。”宋其景慢慢展开手中折扇。冬天里未保存好,扇面有些发黄,只有“公子无双”二字依然力透纸背。
公公道:“天凉,皇上要不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不了。朕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宋其景盯着扇柄小银坠,忽然笑开,“朕想起来,有人给朕讲过一个故事。”
“皇上您笑这么开心,一定是个趣事儿。”公公连忙道。
“算是有趣。是一个喜爱卖弄风骚的穷酸秀才,看上家大户小姐,整天给人家隔墙扔字条。小姐哪里看得上他,叫他滚远点。秀才偏说,曾经沧海难为水,这辈子非小姐不可。小姐回他一句,终有弱水代沧海。”
“那秀才怎讲?”
宋其景脸上笑意更甚,“他好不要脸,当场对天发誓,说不会有弱水,哪怕是巫山崩了,他也要跟小姐生老病死。”
公公比较关心下面的剧情,问道:“小姐怎么回他?难道真要应了?”
“怎么可能。”宋其景“唰”地拍上折扇,“秀才没等着下文,半夜□□头,被小姐家家丁抓着打死了。”
公公老脸一抽。他实在没听出来这哪里好笑。
宋其景站起来,高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朕今天兴致不错,你去书房多磨点墨,把九歌找出来,朕要多写几个字。”
·
季伯琏喝酒喝多,两只眼睛聚焦不到一块儿去,走路踉踉跄跄,抱着何万平嘟嘟囔囔胡诌八扯。
何万平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抱,十分不好意思。再加上她也有些醉了,被一堆军营里出来的老爷们儿开玩笑打趣儿,拖着拖着跟季伯琏先入了洞房。
婚礼主场排在季家,沈淑才不敢醉的彻底,怕待会儿回去途中闹笑话,喝完崔国舅递的酒便不再多喝。
崔国舅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季琬,浑浊的眼珠上竟漫上一层水雾。沈淑才笑道:“国舅,怎得了?触景生情,想起您嫁闺女那时候了?”
崔国舅点点头,“皇后刚被选上太子妃,也就和沈小夫人一样的年纪。转眼物是人非……”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沈淑才赶快拿帕子给他擦眼睛,拉到一旁人少之地道:“淑才大喜的日子,您老多笑笑,添添喜气儿。”
崔国舅再次点头,突然低声道:“太子知道了。”
沈淑才酒瞬间醒了一半,“谁传的?”
“家里一老妈子。已经封口了。”
沈淑才顿了顿,半揽住崔国舅往回走,道:“皇上那边我来处理。纸包不住火,要是太子找,您就一并说清楚,省的日后两边儿都落把柄。”
回到季琬跟前,沈淑才端起两杯酒,给崔国舅一杯,拉过季琬道:“再谢国舅一杯!”
·
半月后。
季伯琏手中拎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熟门熟路登进御花园。
宋其景见他过来,令公公再去拿一只酒杯,手臂支在小圆桌上,似笑非笑道:“朕以为,凭季将军的水性,在温柔乡里起码得游足一整月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