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珂缩回了手，坐直身体，余光观察着她。

果然，脖子直立不够稳定，保持不了太久，随着简绯睡熟，很快，她的脖子又歪向另外一边。

——狄珂这一边。

狄珂屏住呼吸，感受着肩上一沉。

心里那棵小草再次被灌了一满壶的水，无论他怎么用理性克制，也压不住它快乐地摇摆。

狄珂微微侧头，下颌擦过她毛茸茸温暖柔软的头顶。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和挺翘精巧的鼻子——这睫毛是真实的吗？人类可以长这么长的睫毛吗？他上次和简绯一起参加舞会时，就记得她睫毛很长，但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假睫毛睫毛膏，可是今天她绝对没有化妆，不管是睫毛还是毫无瑕疵的脸，都是最原本的状态。

也是最完美的状态。

狄珂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眼睛不受控制地黏在那扇睫毛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一下。

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颤了颤，像把小刷子刷过狄珂的指腹。

好痒。

狄珂倏地收回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好痒，抓不到。

狄珂五指用力，感受到胸腔下的心脏狂暴得仿佛要冲破胸膛，在万米高空绕着飞机疯狂盘旋。

简绯也觉得痒，睡梦中伸手揉了揉眼睛，并往狄珂颈窝里钻了钻，找了个顶舒服的位置，继续沉沉睡了。

飞机上噪音很大，狄珂听不见自己飙升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但能从胸腔的起伏看到自己的颤抖。

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以前排斥女性的触碰，也会心慌气短，但是那样的感觉更多的是恐惧，和现在这种极度的振奋，完全不同。

暖绒绒的小脑袋贴合着他颈侧最敏感的皮肤，随着他的呼吸的微小幅度若即若离地碰触，远离，磨蹭。

狄珂整个人仿佛被一股不可抗力推动，轻轻歪头，将侧脸枕在那颗小脑袋上。

脸侧的触感也是温温软软的，他心里的小花像是被电流击中，瘫软得贴在花盆里。

理智则被埋在土壤深处，不见天日。

狄珂保持身体不动，另一侧胳膊伸出去合上笔记本，放进前面座椅靠背的收纳袋里，收起小桌板。

世界陷入全然黑暗。

狄珂闭上眼。

他的世界一片虚无，唯剩下身侧温软的触感。

两人互为枕头，姿态亲密地叠在一块，像是交颈的兽类一样相偎相依。

在如同梦境般的安心柔软里，飞机低频的白噪音中，不知不觉就睡到了目的地将近。

机舱灯重新亮起时，狄珂瞬间就醒了。

简绯醒过来，还未睁眼，睫毛先颤动了两下，扫在狄珂的脖颈里。

狄珂悄没声地把头从她的头顶抬起来。

简绯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珠左右转了转，猛然意识到自己枕着的是狄珂的肩膀，她的侧脸和嘴角贴着他颈弯的皮肤，头部重心正好躺在他棱角分明的锁骨上！

真·在哥哥的锁骨里睡觉！

简绯瞬间清醒，唰地坐直身体。

心虚地看到狄珂衬衫的半边领子全被自己睡皱了。

简绯偷偷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要是她把口水流到狄珂脖子里了……想想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简绯还注意到狄珂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被枕麻的半边手臂。

嘶。

不过看狄珂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她枕着他睡了多久？四五个小时？七八个小时？这样他都没动一下，没有吵醒自己。

当初她还在实验室问过有经验的学姐学长，去外地开会的时候会不会和导师一起出发，听说学生之间会一起走，但是导师多数时候会默认不和学生一起。

不过狄珂……说是老师也不准确，说是学长吧，又是她未来的导师。

简绯正纠结要不要问，狄珂倒是主动提出了一起买机票订房间，理由是他一起买了报销方便。

但是简绯觉得狄珂大概也有带自己一起，路上稍微照顾一下的意思。她和狄珂认识这么久，还几乎同吃同住地奋斗过一个月，早就发现狄珂冷硬的表情下藏着偶尔不易察觉的温柔。

就像现在。

有这么一个面冷心热，专业素质过硬，道德水平极高，长得又像男明星一样养眼的老板，简绯觉得自己好幸运，悄悄低头露出一抹微笑。

狄珂不动声色通过面前的小屏幕观察着女孩。

笑了？

是因为自己？

小花从土里抬起头，愉快地抖了抖叶子。

A市还是需要穿风衣的温度，LA却已经夏日炎炎。下了飞机，简绯和狄珂先找了个洗手间换上夏装。

简绯对美国很熟悉，LA也是她最喜欢的城市之一，整年阳光明媚，有着南加州特有的热烈奔放，充满生机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