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71)
是好名字吧?她认识那些字,但若是追溯到哪篇文章诗文里,她便不太懂。
她见过他将院中一棵好大的梨树移开,命人种下开着花的桃花树,在新植的桃花树下写: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桃花吹落在纸上,为他遒劲的字迹添些许俏丽。
静姝是落难小姐,被救下后同他们住在一起。
是缘分吧,那段时间他很闲,下棋吟诗也有了人陪。
他同静姝待在一起时,她无事可做,拾贰便和她一起蹲在院子某棵树下,看蚂蚁小小的身体驮着比自己大很多倍的食物跑来跑去。
“你说蚂蚁为什么能驮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东西呢?”
拾贰同她比起来,话多不少。
她摇头,“不知道。”
“我听你叫我拾贰,”闲聊总是东扯一嘴西扯一嘴,“我不叫拾贰,我叫石衍。石头的石,衍庆的衍。”
她并不知拾贰原本叫什么,她觉得他该叫拾贰。
“你呢?我知道公子唤你拾壹,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原本的名字?
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她原该忘记的。
“老四。”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答道。
石衍没听清,问:“什么?”
她抿抿嘴,片刻摇头道:“不记得了。”
一只蚂蚁脚步不稳地驮着一块东西从他们眼前过去,遇上了一块儿小石头,转了几圈都没过去,她猜那蚂蚁下一步就该倒地了。
即使艰难,那蚂蚁也没同她猜想的一般倒地,而是摇摇晃晃地绕过石头,驮着东西过去了。
蚂蚁都比我聪明些,她想着。
蚂蚁遇着石头,想些办法便绕过去了,不像她,眼见着他同静姝的关系日益亲近,自己只能蹲在这里看蚂蚁。
他怎会喜欢同静姝待在一起呢?她想不通。
静姝姑娘虽然会的东西很多,但性格过于吵闹了些,下棋还喜欢耍赖悔棋。
屋内传出静姝清澈的笑声,带着阵阵说话声,听着都是娇俏的,同她总是没什么波澜的声线差别可大。
她猜是静姝又悔棋了。
奇怪的是,他也笑了。
他有多久没笑的这样开心了?
屋内又传来微弱的话语声,带着听得出的温柔宠溺。
带着笑意的话语声大概都带着这样的情绪?她听到的次数太少,并不确定。
他怎么会喜欢同这样吵闹的女子待在一起呢?
想不通便不再想了,她一贯是这样。如今她忍不住,克制不住地一直想,想不通还要再想,甚至钻死胡同疑惑自己为什么想不通。
静姝这样的姑娘,该同石衍这样话多些的人一起才对,公子这样喜静的,该同她……
……是她妄想了,不该的。
他能开心便是最重要的,同谁待在一起,为什么喜欢待在一起,于她来说,不是她该放在首位的。
☆、配角戏肆
静姝没同她们一起住多久,不到两月的时间。
他好像因为静姝性子开朗了不少,平日里瞧着桃花便能笑,竟也愿意去集市逛逛。
一日,他带着她去布庄,指着一匹匹锦缎堆起来的花团锦簇问:“拾壹,你觉得哪一匹好看?”
问她?要给她买吗?
她在心里是这样猜的。
瞧着那些锦缎闪着光的样子,她皱皱眉。
太华丽了,她不太喜欢。
她环顾一圈,瞧见了另一边摆着的素布,倒是更为合适些。
只是……
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挑拣的资格,试探性看一眼他,在得到他的眼神示意,确定了可以时,她才往素布那边走。
他也跟在她身后过去,“素布吗?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她唇角漾出笑意,摇摇头告诉他:“素布便很好,红色的也俏丽,若是锦缎便太繁重艳俗了。”
其实她喜欢红色,像骄阳一样热烈的颜色,瞧着便欢喜。只是她从来穿的都是侍卫服,黑不溜秋的。
加上她常要做事,没什么机会穿红色。
他也会觉得好吗?
若是他觉得好,便会买下了吧。
她的眼睛亮了亮,她瞧见了有决断权的那人点点头:“嗯,红色是不错。”
真好,可以买回去了。便是不裁衣,放在柜子里瞧着也欢喜的。
“静姝想来会喜欢。”
“也衬她。”
……
她的欢喜没来得及够上云端的尾巴,便跌落下来,摔进地上的泥潭里,沾满了泥浆。
黑色会掩盖住泥浆的颜色吗?
总之比红色好些。
她喜欢红色,却更适合黑色,像她的人生一样,黑不溜秋的。
这样的误会,追究起来该怪她自己多想。
这么多年,他从没提过带她来布庄买料子裁新衣。若不是因为身边新认识的人,怎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