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55)
有他的神气镇着,寻常妖邪不敢轻易进阳城,自负些的妖邪也多在害人性命前被他斩杀。
所以他一眼在集市上见着纪淮时,说不震惊是假的。
那日不是什么节日,极寻常的一次热闹集市,纪淮便那样大赤条条地从城门口进城,在集市上摆摊变戏法。
纪淮的戏法精妙,围了一大圈百姓在旁拍手叫好。
他看的真切,那哪里是什么戏法,分明是带着浓重妖气的妖术。
这妖,未免太过自负。他在心里想,明目张胆进城便罢了,使用妖术时竟还半点不知遮掩妖气。
这是摸准了他认不出他是妖?
嗐,他一个几百岁、修为涵养颇高的神官,是不会一棒子打死所有妖的。纵是纪淮行为间有些挑衅他的威严,他出于涵养,也是不会同这等小妖计较的。
只要纪淮不害人,他不是不能容忍他在城中呆着。纪淮作为唯一一个敢进城的妖,他需要好好观察观察,确定纪淮不会做伤害城中百姓的事儿,才能放心让纪淮在城中居住。
他就这样隐身在人群中看完了纪淮表演的戏法,看纪淮演完后拿着小破盆收着观众的铜板。
其实戏法无聊透了,他只是想从纪淮变戏法时判断此妖的道行如何,将来若要为害,除去容易与否。
看了半晌他下出了定论——此妖道行一般,不足为患。
“阁下看了我一番戏法,不打算打赏两个银钱再走吗?”
纪淮叫住了他,在人群都散了,他觉得无趣隐着身要走时。
这小妖,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嚣张。他不来拿他,将他用锁妖绳绑起来扔到悬崖下面,便该烧高香了好吗?竟还有胆问他讨要银钱!
“小妖,”他现了身,站在纪淮面前,俯视着,“你不知道阳城有守护神吗?还敢在集市上如此嚣张?”
这样嚣张骄傲的话,纪淮并不理,只是将手中盛着赏钱的铜盆往那守护神面前伸伸,示意着什么。
他:“……”
纪淮不理他,他便想无视掉那靠近他腰腹的铜盆直接走了。纪淮又拦住他,不让走。
如此反复几番,他没能走掉,又不好直接动用法术让纪淮让开,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坏事。
良久,他低下了头,嗫嚅着唇轻声道:“没钱。”
纪淮:“……”
纪淮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不再拦他,背过身转而收拾自己变戏法用的东西。
今日要收摊了,明日再来。
他敏锐的听觉告诉他,纪淮在背过身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嗤笑。
没钱早说,赶紧滚。在他眼中,纪淮让开便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无奈的委屈,他虽是神官,可只负责城中百姓的安危,庙中香火供奉只能让他增长法力,没人给他钱。平日里饿了便找户人家蹭顿饭倒是可以,可哪能找户人家道“我护了你家安危,所以你要给我些银两”这样的话,回天界时定要被师父训一通。
所以他……身无分文。
这当然也要怪纪淮没有眼色,他委屈地责怪害他今日丢脸的纪淮,想也知道谁会问一个守护神索要钱财?
“不是,”他道:“你身在阳城地界,使用妖术便算了,竟还敢问神官讨要银两,你不觉得……”
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他试图挽回自己没钱的形象,告诉纪淮他是不需要用银两的。
“所以呢?”纪淮回头睨他一眼,“你要将我用锁妖绳绑起来吗?”
倒也没有……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他想这样讲,又想起自己一开始确实想过用锁妖绳,自觉这锁妖绳是个不能唬住小妖的兵器了,不太衬他,拿不出手,该再换一个能唬住的才是。
等他再想起来“纪淮是变戏法的,有钱的给个赏钱,没钱的叫个好也是可以的”时,纪淮已然背着他的家伙什走开了。
好冷淡的妖。他在心里给纪淮打上这样的标签,默默对着纪淮的背影鼓了个掌。
毕竟他没有钱,方才看戏法时还觉得无趣,这样补一个掌声也算是没白嫖表演。
第二日他又在同一个集市同一个地方见着了纪淮。
集市依旧热闹,纪淮依旧演着昨日同样的戏法,周围也同样围着一圈人。
这次他没有隐着身看,他大摇大摆的从百姓给他让出的位置走到最里圈。
阳城中几乎全是他的庙,庙中有他的神像,百姓很少有不认识他本尊的,他也乐得以本面目示人。
他是百姓供奉出来的,合该是同百姓最亲近的神官。
只是他惯于隐着身在城中晃。若是到了哪一处便被让出一条道,到了饭点还被好几户人家争夺着要拉去屋里吃个饭,那也太张扬且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