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失去理智时，是伴随着汹涌的愤怒。那股烧穿心肺的怒气控制他、促使他干出一些疯狂可怕的事情；而另一些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则是摒弃一切感知、情绪、道德甚至连自我也统统抛弃，让自己变成一件摧毁一切的屠戮工具。

“艾伦！”莫云忍着疼痛，单手抓住他手臂。“看着我！”

他并没有看莫云，他扔下手||枪，拔出插在后腰的电磁脉冲枪。

“看着我！”莫云使劲摇晃他。

艾伦没有反应，冰冷的眼神向四周看去，视线在每一棵树，每一块阴影之间巡弋、搜索。

“艾伦！”莫云又叫了一声。

那张被血迹覆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林间斑驳的光点投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锐利刀片上的反光。

莫云紧紧地抓住艾伦的手臂，而他只是无声地注视着前方。她看着艾伦，却像是在凝视污点星的夜里刮起的风暴：令人窒息的寒意扑面而来。

没由来的感到不安、恐惧将她紧紧攥住。

此刻的艾伦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感觉到皮肤之下有无数的爬虫在蠕动、啃噬，驱使着他去抓住什么东西，再把它打碎、弄坏、碾压成齑粉。嗜血的欲望在内心翻腾，渴望鲜血，渴望死亡带来的阴暗沉重的气息，唯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他平静。

他向树林深处走去。

莫云被艾伦又一次推开，无论她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咬了咬牙，转身向后退开几米，然后猛地加速直接向他撞了过去。

像是感受到空气的轻微波动一样，艾伦在一瞬间转身、冷笑地举枪瞄准。

然后，他突然迟疑了，眨了眨眼睛。

“你……”他沙哑地开口。

然后，他的表情陡然从冷漠转变为惊恐，他来不及阻止自己抠动扳机的动作，只能猛地挥手，把脉冲枪移开。莫云身侧的一棵大树被亚铁弹击中而炸裂开来。

“咚”的一声，莫云将艾伦撞翻在地。

“莫云？”他疑惑地看着她，接着回过神来，立马翻脸怒气冲冲地向她低喝道，“你疯了吗？!我差点击中你！”

冲撞让莫云的右肩剧痛，让她嘴唇惨白哆嗦，冷汗从额头留下来。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他妈的诚心吓唬我是吗？！现在才看到我？现在才听见我说话？”

艾伦板着脸没有说话，他扶着莫云从地上站起来。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林子里？”他皱着眉问，“金昭他们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想要静静，没让他们跟过来。”莫云说，“我没想到会遇到李斯特。不过，听见了枪声，他们应该过来了。”

艾伦点点头，视线依旧在树林之中徘徊。他还处于高度戒备当中，嘴唇抿得很紧，眼底带着怒意，但这至少是活人的气息了。

过了几秒钟，他转头看了莫云一眼。“对不起，我不是要吓唬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莫云捂着肩膀说，“只是肩胛骨可能碎了。”

树林中有几个人影晃动，向他们奔跑过来。

艾伦立刻举枪，手指压在扳机上，直到金昭和彭列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大人！奎恩上校！“金昭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艾伦命令道，“仔细搜索这片树林，李斯特不会一个人来的。”

“是。”

金昭走到一边联系沈航，请他协调组织人员展开搜索，随后又留下彭列守卫，自己再次返回树林。

艾伦渐渐地放松下来，他转身拉过莫云，动作轻柔地替她检查伤势。

“肩胛骨碎裂，需要及时固定。”

他从莫云的腰带取下她的个人终端，接入军服的智能系统，调整其表面结构设置，让将肩部前后的布料变得向钢板一样坚硬。

“这么硬邦邦的，很不舒服。”莫云说。

“肩胛骨的伤没那么容易好，必须要固定，这种状态至少要维持3天。”艾伦说。

莫云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抹掉了艾伦脸上的血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刚才是怎么了”

“抱歉，”艾伦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我刚才大概……有点走神了。”

“走神？”莫云摇摇头，看见脚下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李斯特很有价值，他——”

艾伦打断她。“他想要杀了你。”

“他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那些魔鬼虫可能并不只在一个星球上，我们本可以从他嘴里挖出来的。”

“他想要杀了你！”

“他没能得手，你已经阻止了……”

艾伦看向莫云，刚刚聚集在眼睛里的暖意又消失了。“他想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