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的嘴角有一道触目的血痕，他气若游丝，手中的云团已经消失。

君伏担心神女是否也有受伤，于是朝前走了几步想要过去察看。

“……怀……珮……”天尊微微张嘴，艰难地唤了声神女的名字。

“我在。”神女轻声答。

君伏的脚步顿在了半道。

“……我曾……那么地希望能够接近你……”天尊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忆与神女初遇时的种种。

“你那时……还只是天尊大人身边的仙童。”

天尊听见神女这么说，嘴角立刻浮现出了笑意，“是啊……而你多漂亮……每天穿着白纱来天尊跟前同他说话……我也希望……能跟你说上一两句话……”

相逢于微时，初见神女的那段时光，她在天尊眼里是高高在上的。

神女时常与其他上神走在一起，就连天尊与她说话时都毕恭毕敬。

他想，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能与神女攀谈。

直到一个雨夜，他受伤躲进一个仙洞，是神女带着仙药过去救了他。

他告诉神女，他想成为下一任天尊。

在他看来只有天尊这种身份的神仙才能配得上神女。

乌岑一直觉得，如若他成了天尊，那他走在神女身旁时也就不会觉得自惭形秽了。

然而他却想错了。

历经千辛万苦成为天尊后，神女在他眼中似乎也不再有那么耀眼的光芒。

他想要更多的奉承。更多的肯定。更多的权力。更多的成就。

他开始不再能听进去别人的忠告。他开始排挤远离那些曾经被他信任的挚友。他开始将自己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开始在思考，成为天尊后他能做什么。

那些曾经藐视他的上神们，他要筛选出一波忠于他的心腹。于是有人反抗，他毫不犹豫的进行打压。终于，原本聒噪的上神们安静了。

大家对他唯唯诺诺，再也不敢说一句他不爱听的话。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仿佛世上的所有美景皆是为他而生。

曾经所爱所憧憬的人，她的面目开始具象化。开始看见了属于她的很多缺点。

她的傲慢。她的不屑一顾。她的任性。她的种种。

他想，如今自己已为天尊，又何须再忍受这个女人的这些脾气。

身边正好有了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她叫菡萏也好，叫芙蕖也好，原本是只田螺精也好，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人这个女人嘴很甜，会哄得他开心。

他已为天尊，什么高岭之花，什么高不可攀，都是过去的浮云罢了。

他这么以为着。

梦中偶尔会梦见两千年间和神女之间的回忆。

好比他还是仙童时，要等天尊歇下后才能溜出仙宫和神女相会。

那时他们时常去仙宫后面的山坡上散步闲聊。

站在蓝楹花树下，明亮的月光透过花瓣和树叶投在神女的脸侧，他想，这样的女人大概是他此生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他暗暗发誓，如果真有当上天尊的一天，他定要护她永远。

要给她造一座莲花仙境，闲下来时就过去坐坐。属于她的莲花仙境里应该有一座大的莲花池，周围由莲花和莲叶布置。

这点他倒是做到的。

至于是为了神女还是为了了却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最终的结局是，在莲花仙境建造好并且神女搬进去住后，他与神女也彻底分开了。

他依旧记得，神女质问他为什么不愿依照约定为自己开天眼时，他一度以为她疯了。

他以为神女在借开天眼之事和他找茬吵架，怪他对菡萏投入太多感情。

直到后来他和菡萏真的走到一起，神女的反应却极其平淡，他终于明白，其实神女并没有那么爱他。

她还是那个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上神。

所以当菡萏提出要修建荷花仙宫时，他也没有阻止。

原来所谓的唯一也许成不了唯一。

唯一的爱。唯一的真心。唯一的莲花仙境。

它们都可以再被复制，被发散。

渐渐的，神女也不怎么来参加上神的会议了。

后来将她关入天牢并使其沉睡，不过是为了报复她轻蔑地对待自己。

她难道不该因为自己的离开感到悲伤么？为什么却总是表现出那么与己无关的淡然。

这五百年间，他时不时也会过去看她一眼。

她沉睡时，不吵不闹时，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跟他说话时，他觉得她还是好的。

如果她一直沉睡下去，他就能这样一直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