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妖怪当然不会傻到待在藤花林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说话,太不合时宜了,更别提还有暴露的危险。
于是他们差不多是挟持着沧玉回到了他的居所,一路上所有妖都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仿佛话就那么呼之欲出,可有个罪恶的透明小手又把那些话强行塞回了所有妖的肚子里,显得气氛非常沉闷。
唯一值得庆贺的是,一路的冷风让沧玉清醒了过来。
拯救玄解计划刚开始就立刻失败除了怪沧玉自己,跟其他人都无关。
当初沧玉的深情人设是自己造的,跟棠敷说好已经没任何想法了却在容丹家门口被大部分亲友抓个正着,其行为跟犯罪嫌疑人偷偷摸摸前往凶案现场被当场捕获差不了多少,即便不是凶手八成也难逃干系。
比起告诉面前这三个妖怪:自己对容丹压根没有半点兴趣,刚刚表情失控完全是因为他本来是个人类突然被容丹说得想家……有时候直面现实还不如撒谎来得简单容易。
起码撒谎最多是得到几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说出真相可能就要危及生命了!
再者来讲,撇去表情管理失控这部分,有关于沧玉对玄解的忧心同样理由难言,化形只不过是幼崽们往成熟的一个阶段,玄解活到如今才二十岁,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妖怪,又不是个半妖,跟容丹的成熟期完全是两种类型——说起种类,沧玉其实比较怀疑这本书没有带球跑的桥段搞不好是因为有生殖隔离,这点姑且不论。
总而言之,玄解还是个宝宝,哪怕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成年男子了,也不妨碍他是妖界里一个才二十岁的宝宝。
这正常就好像邻居小姐姐跟寄样在你家五岁的小孩子聊了聊天,你跟在后头对所有人说:“我怀疑邻居对这个小男孩有非分之想。”
太荒谬了!
还不如就这么承认自己对容丹余情未了,这个谎言起码听上去正常太多了!
否则沧玉还要轮番解释为什么他觉得玄解这个年纪就会谈恋爱,他相信比起理解这是一本小说而所有英俊有戏份的男性都会拜倒在容丹裙下,倩娘她们会更乐意认为沧玉终于在和离的数十年后崩溃发疯了。
别的不提,光是赤水水就能立刻冲上来打死沧玉——毕竟他是个正常英俊有戏份且没有迷恋容丹的男性。
咦,对哦,为什么赤水水能幸免于难???
总之……所有人都能认为容丹不好,唯独沧玉不可以,这除了崩人设之外——还很没涵养。
分手或离婚后到处说前任的不是,这样实在很没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沧玉在藤花林之中被发现时,玄解正准备离开,他只对容丹口中的人间感兴趣,对那些回忆倒没什么热情,只不过同样称不上厌恶罢了。
正当玄解准备起身离开时,容丹忽然唤住了他:“等一等……玄解。”
玄解旋身看她,目光疑惑。
容丹看起来有几分迟疑,最终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我想求你一件事,玄解,你要是近日准备离开青丘,可不可以带上我?我曾经与族长说过此事,她……她只是冷笑回应,我知道她心中很讨厌我,怕是近期得不到松口了,霖雍又不知归期,我实在很想见见我娘。”
“你为什么求我?”玄解问道。
“除了你,除了你我还有谁可求呢。”容丹凄凉笑道,“整个青丘,除了你没有人愿意与我讲半句话,他们见着我不是觉得可鄙,便是觉得厌烦,若我一人能离开青丘,早早就自己走了。我娘年纪大了,我近二十年不能侍奉膝下,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不想到来不及才后悔。”
玄解道:“我是说沧玉。”
这个名字仿佛一个禁忌,叫容丹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睁大了那双眼波流转的美目看着玄解,仿佛一时被定在原地,成了尊与世隔绝的美人像。
有那么一瞬间,容丹简直要窒息了,若非她对玄解还算了解,几乎要以为眼前的青年人是故意来伤自己的心。
“我没有办法。”容丹痛苦道,“我不能求他,这天上地下,我唯一不能求的就是他,玄解,你不明白……你不懂。”
玄解淡淡道:“为什么,他既待你好,又应允了你父亲照顾你,什么事都不会改变这诺言。”
“并非如此。”容丹忧伤地看着他,她看着月光下这个青年俊美的脸,玄黑色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摇曳着,他矜骄而冷漠,对俗世礼法一无所知,不是红尘中的任何凡俗,身上藏着嶙峋又孤傲的刺。
“如果沧玉只是答应了我爹爹,那么我无论如何,厚着脸皮都会求他一求,不管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容丹摇摇头,低声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