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解点了点头。
既然是双方你情我愿,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容丹想要强大起来,而辞丹凤要保存着这股力量活到开战的那一日,各取所需,纵然是沧玉都不应当置喙半句,他无声地应了,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话题就此截止,不再被提起。
后来倩娘就没再来过,她得了自由,又听沧玉跟玄解提起过人间,大概是去尘世间玩耍一遭了,沧玉没能有这个运气跟她碰上面,自然难以问候,只是日日在火灵地脉与外界来回往复,他觉得寂寞,又觉得如此就足够平安了。
青丘之中祥和安宁,嗅不到半点硝烟的气息,这一切全赖泡在岩浆底的那位,狐族每年会派小狐狸递来请帖,邀沧玉去聚会,那些幼崽生得聪明可爱,大概是故意来软化沧玉的心的,可惜他没有一次应下,只将小狐狸们当做年历在算,冷酷地看着那些小胖子们沮丧回头。
一只小狐狸就是一年,沧玉细数起来,时光已经足足过去二十年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四十五载。
前二十年他战战兢兢,后二十年他静坐荒芜,只余下中间零星的三四年,看过人间春花秋月,历经几何,那些大风大浪擦身而过。沧玉不是主角,不过是天道所下的棋局之中微不足道的兵卒,他所见到的风景不过是世间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的过往。
就如同始青所言,人间的事,从来都是死而向生,生又往死。
当初在琉璃宫,二十日都待不下去,万万没想到在火灵地脉里,竟然二十年都如同一眨眼的事。
北修然在去年死了,这位四十多岁的君王未能完成他的野心,常年的征战与肩负国家的重任令他不堪重负,最终在深冬时病逝。新上任的小皇帝据说对春歌很恭敬,并没将她真正当做妖王,只可惜真正留住春歌的人已经不在了,青丘的女族长在雪未消融的初春赶了回来,带着一身酒气与还未消融的雪花,在四季如春的青丘之中如同格格不入的外乡人。
她站在火灵地脉之外,身上的雪水一滴滴往下落,没有喊沧玉,只是静静伫立着,看向青丘万年不变的晚月。
沧玉站在洞口看着她,觉得人世间的事好像总是最开始轻松,然后慢慢变得痛苦起来,玄解这些年终于好些起来了,跳动着在后头喊他:“沧玉,是谁来了吗?”
“没有谁。”沧玉回答他,而后转过身,淡淡道,“谁都没有来,我只是在赏雪。”
玄解突然来了兴致,他不愿意出去,出去就太冷了,便说道:“沧玉,我想看看雪。”
“啊——”沧玉愣了下,轻声道,“我哪来的雪给你赏。”
玄解这才想起来,他看人间的四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被囚禁在青丘之中不好不坏,他并不生青丘的气,更谈不上憎恨,任何生意都有来有往,他不在乎春歌,同样不介意春歌不在乎他,只是觉得沧玉不喜欢。
“你很想看雪吗?”沧玉问道。
玄解想了想,说:“嗯。”
沧玉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问了些话,无非是说人间山河,江山富丽,问玄解想不想一一饱览。
烛照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在空中跳动着,是正在灼灼燃烧的火焰,似乎永远不曾阴暗。
沧玉没说什么抱歉的话,不曾将责任揽在自己的头上,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焰,仿佛看见火焰背后那个冷漠而年轻的生命,烛照跟他不同,没有那么多阴暗与计较、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没有那么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应放的放,应在乎的在乎,不似沧玉这般贪心。
“好。”最终沧玉只是说道,“你会看到的。”
玄解不知道沧玉要怎么做,不过他相信了,就点点头,一跳一跳着回到火海里去了。
火灵地脉里只有火,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碧色青草,没有天空朗月,甚至没有声音,时间在此仿佛都毫无意义,生与死在顷刻间停滞。
玄解对世间有无数好奇心,可这些疑问与好奇并不是非要解答的,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只要与沧玉待在一起,就觉得世间处处都很逍遥快活了,就如同始青一般,即便是等待的时光,都觉得幸福而充实,因为她知道浮黎终究会回来,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比起许许多多没办法确定的东西,这种有答案的等待,简直算不上折磨。
之后的几日里,沧玉经常会梳毛,他的九条尾巴蓬松柔软,毛色雪白,石梳稍稍拂过,偶尔能得到棉絮般的软云,很快就聚集成了几个小团,让玄解不免有点担心沧玉就这么秃了尾巴毛。又过了几天,那些雪白的毛团被沧玉强行捏成诡异的兽形,用浆果与草的汁液画上脸面,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是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