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玄解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漠然地看着沧玉,平静道,“它没有反应了。”
沧玉的嘴唇阖动了片刻,他觉得荒谬了起来,觉得自己应当嘶声力竭纵声大笑,却最终落下泪来:“你……你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你对我无心了。难道你以为我是纠缠不休之徒吗?”他有足够的理由如此愤怒,无端遭最亲近的爱人背叛,被莫名扼喉斩下两尾,任是再见多识广的大妖,只怕都承受不住此时被背叛的绝望。
“你若真是沧玉,它怎会毫无反应。”玄解淡淡道。
沧玉悲凉地大笑起来,他试图控制体内的妖力,然而一种无名的约束紧紧束缚住了这具身体,迫使他熄了反击的念头。
作为心魔的那一部分简直要发狂了,这个疯子狐妖生怕自己伤到凡人,下得禁令竟然如此之深,将他手脚彻底锁住,强大的力量全然无处施展。
他根本没办法反击玄解。
“你真是可怖。”沧玉低语道,“别人一旦不如你的心意了,你便肆意摧毁,我便是如此教导你的吗?还是说,你本就是这样的东西,这许多年来是我看走了眼。”
他抬起眼,是刻骨的仇恨与厌恶。
那是沧玉的眼睛,是沧玉的感情,是沧玉……
玄解觉得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好似缠入了荆棘的种子,不过点滴雨露,就迅速生根发芽,纠缠得一团血肉模糊,痛到他全身都快要碎裂开来,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在地上,只能踉跄两步,紧紧攥住了桌子勉强支撑住自己。
他在乎这个大妖,尽管毫无证据,尽管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仅凭着心意,玄解便敢下此决断,正因为如此,那本就是沧玉投出的憎恨仍旧令异兽感觉到了痛楚。
这到底是什么……
玄解这一生都不曾受过如此剧烈的痛苦,分明深入骨髓,皮肉却丝毫不见血,他甚至以为自己在一瞬间死去了。
“别这样看我。”玄解冷冷道,“不然我就将它挖出来。”
“你……”断尾之痛仍在,沧玉下意识收敛了唇舌,没有讽刺出口,他微微垂下头,语调冰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心魔纵横六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吃到这么大的苦头,不光沧玉是个疯子,连他的情人都同样是个疯子。他的确取代了沧玉,身体与情感都一同由他融合,因此遭受玄解背叛的锥心之痛与绝望瞬间压垮了心魔。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剧烈的情感,如同自己被切割开一半,有一半彻底死去,而另一半还苟延残喘着,除了震惊、悲哀甚至绝望之余,他竟蠢到还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期待玄解能够给予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动情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心魔再也忍受不了,不管是顽抗到底的沧玉也好,还是莫名其妙变了心的玄解也罢,这两个疯子快要将它折磨崩溃了。
玄解的目光发冷:“我要你去死。”
异兽几乎没多犹豫,许是刚刚那两句话触怒了他,或是他早就准备用这样的方式杀死沧玉,心魔倒不在乎这点,他已经决定要脱离这具皮囊了,有一部分挣扎着脱离开了沧玉的身体,只要那个大妖掌握机会,想来很快就能逃出来。
不过无所谓。
脱离出一半后终于得以喘息的心魔仍然遭受影响,可是他再没有像之前那样痴迷了,他开始期待玄解杀死沧玉后绝望的神情了。
亦或者是,大妖脱困后的错愕。
玄解很快就走了过来,他没有任何武器,利爪穿过了沧玉的胸膛,心魔伏在他的肩头,轻飘飘吹过声音:“你猜对了,我不是你的沧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血液粘稠而湿润,从热到冷,慢慢滑下衣裳。心魔稍稍撤开些身,异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于是他用带血的手轻轻抚摸了下这张年轻的脸,“可你喜欢的沧玉,本来也不是沧玉,他跟我是一样的,你恨我,那恨他吗?”
“恨那个取代了抚养你二十多年的大妖,却是你心爱的沧玉吗?”
这当然是假话,心魔擅长玩弄所有人的心意,他知道沧玉根本百口莫辩,反正大妖很快就要死了,而自己权当找点乐子,鲜血开始从口中蔓出:“你看,我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同,可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想,我愿意为他杀掉这世上任何一个活物。”玄解冰冷而平静地说道,“甚至是倩娘,你怎么会以为我在乎这种事。”
利爪猛然离开身躯,沧玉彻底往后倒去,心魔感觉到寒意彻骨,鲜血在不断涌出,他倒在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吗?可是你杀了我,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