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攸:“……”
倒也不必这么失落。
医疗舱外的光屏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空气中漂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迭戈·卡菲斯的助手是一群医疗机器人,它们围着洛攸转了几圈,其中一个用洛攸自己的声音说:“洛队,这里有我们,你可以去恰饭了。”
洛攸摇头,“我等他出来。”
“你不恰饭吗?”
“我不恰。”
“那真可惜,我们想恰还恰不到!”
前年医疗机器人进行过一次系统升级,采用真人语音模式。洛攸和另外十多位队员的声音被选中。
他这款的标签是“温柔大气还搞笑”。因为有助于让伤员乐观地接受治疗,使用率稳居第二——第一是风隼七队的队花。
他至今也没想通,自己的声音哪儿搞笑了。
深夜,季酒的指标趋于平缓。
洛攸从巴掌大的透明窗口往里面瞧,正在自言自语——你可别突然睁眼瞎我一跳啊,季酒就真的醒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先是茫然,然后瞳孔紧缩,像是受到了惊吓。
洛攸这才意识到,季酒没吓着他,倒是他把季酒给吓着了。
想想也对,季酒晕得好好的,睁眼就看到一张脸悬在上方,是有点惊悚。
洛攸会看指标,知道季酒没事了,就把舱门打开,准备帮季酒把身上的管线都拔掉。
季酒却抬手挡住他。
“我自己来。”
洛攸乐了,“你害什么羞?你有的我也有,我有的你还没有呢!”
季酒冷飕飕地瞥过一眼,“我没有?”
洛攸本想在季酒单薄的腹部拍一拍,临时想起这小子不喜欢肢体接触,便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玉石雕刻般的腹肌,“我说这个!你这孩子,想到哪儿去了?”
季酒皱皱眉,低头拔管线,一副不想和洛攸说话的样子。
洛攸站在一旁看季酒和那一堆管线斗争。
进入医疗舱,大部分衣物是要被脱去的,最好寸丝不挂。
但当代是文明社会,医疗机器人一般会给伤员留一条遮羞布。
季酒穿衣服时看着像根竹竿,风一吹就倒,但衣服一脱,也不是丁点儿肌肉都没有。
腹部有薄薄一层肌肉,远不及洛攸自己那么漂亮明显,但也绝不是小白鸡。
就是太白了,洛攸想,自己见过的姑娘都没这么白。
冷白冷白的,不大有人气儿。
洛攸视线朝上,停留在季酒胸口的挂坠上。
很多军人脖子或者手腕脚腕上都会戴装饰品,当做护身符,上战场时有心理上的安慰。
季酒的挂坠是块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白玉,由一根黑色的绳子串着。
季酒白,玉却更白,隐约泛着温润的荧白光芒,不是反射周围的光,像是从玉心透出来的。
洛攸没见过这样的玉,暗道大约是首都星的名贵装饰品。
季酒很快穿好衣服,转身时没注意脚下,险些被滑过来的医疗机器人绊倒。
“哎哟!”洛攸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啧,看路啊兄弟!”
后面那句话带着点儿痞气,和机器人那矮小圆润的模样搭配使用,滑稽得令人捧腹。
季酒不确定地看向洛攸,“刚才是你在说话?”
洛攸给季酒讲了机器人的语音模式,又开玩笑道:“疗个伤都能听见你队长的声音,开不开心?”
季酒幽幽看了他一眼,“并不。”
洛攸是个化解尴尬的天才,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说话的艺术呢?”
季酒不仅不懂得说话的艺术,连话都不大想说,向洛攸浅浅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
洛攸看了会儿季酒的背影,有点想追上去,安安稳稳把人送回宿舍。但季酒也太拒人千里了。
这时,机器人又滑过来,在洛攸腿上撞了下,“追啊。”
“……”大哥,别用我的声音说话啊,搞得像我自己的心理想法似的!
机器人又说:“是你伤害了人家,不负责的话,就是个渣男。”
季酒在离开医疗中心50米之后,被渣男给追上了。
实际上,在洛攸还没有叫他名字时,他就已经感知到洛攸的精神力。
又是特别微弱的那种,就像夜风中夹杂着远处的烽火。
今天下午在模拟舱,当洛攸的精神力袭来时,他就像被一个浩瀚的宇宙所吞没,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潮,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他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人机连接几乎是顷刻间就断了。
但古怪的是,这次断连和之前的无数次感受截然不同,感觉不到任何肉体层面和精神力层面的痛苦,像是被禁锢在一个狭小而柔软的地方,看不见,听不到,那他在跃迁时“嗅”到的味道如同一张网,严严实实地勒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