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缺钱,缺命/国子监纨绔捉鬼日常(25)
范松想到这眼底都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
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手一松。
哐当——
金子便掉在了地上。
他怕是要死了。
哪有这样好心的纨绔,领个路就给金子?
指不定就想拿着金子陷害他!
这些道貌岸然的纨绔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像那丁顷白。
今日不知在哪受了气,被他撞见顶着个阴森王八脸在洗衣服,他都立刻离开假装没看见了,却还是被污蔑说他弄脏了他的学服,遭到了一顿鞭打。
回了斋舍之后,发现自己的行李都被丢进了池塘里,连着可以换洗的衣物和被褥全都湿了,见丁顷白依然没有消气的意思,他才半夜躲来了这夜半无人敢来的闹鬼之地。
对他来说宁愿撞鬼,也不想撞到人,却没想到今夜鬼没瞧见,竟碰上这唐家小霸王。
唐安宴这会给他金子,肯定也是为了日后污蔑他偷窃,好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他。
监生偷窃是大罪,他若因此被赶出国子监无法带着小妹脱离贱籍,那他这些年做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范松颤着手将掉在脚边的金子捡起,像是拿着灼人烫手的山芋,匆匆放在了唐安宴他们上楼的台阶上后,转身离去。
“这范松古古怪怪的,问什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我见他身上新伤加旧伤的,怕是招惹了什么人。”钟灵边上楼边说道。
“招惹?”唐安宴摇头:“他用不着招惹别人,只需顶着范松的名字站在那,就有不少人想打他。”
“为何?”钟灵十分不解。
“同在天地间,贫贱也分两层天,凭贱籍两字,足以压死他。”
如今的世道,出生便是不公。
范松乃罪臣之后,因贱籍的身份是世代相传的,他从一出生便是贱籍。
贱籍乃大祁朝最低贱之人,一旦打上贱籍便不可与平民通婚,不可参加科举,不可从事士农工商,只能做一些例如奴仆、娼妓、乞丐等下九流的营生。
备受他人的折辱和歧视。
成祖推行监学令之时,无数贱籍涌来禹阳想进国子监,这可是他们唯一能脱离贱籍的机会,却由于考核十分严苛几乎全军覆没。
唯有一人披荆斩棘,榜上有名。
钟灵惊叹不已:“范松就是那位唯一通过考核的贱籍监生?”
她确实想不到,传言中如此出类拔萃之人,竟是今日所见这胆小无言的模样。
“你可别小看了他,能通过国子监刁钻苛刻考核的又岂能是常人?”
唐安宴不由地又想起了那双隐忍不甘的眼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志所坚也非常人所及。
......
唐安宴钟灵两人捂着鼻子,在阁楼布满灰尘的书架中穿来穿去,光从门口落锁上厚厚的积灰便能看出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了。
一进门,就见地上落了几颗枯黄干瘪的银杏果。
方才来的路上便看见这间屋子旁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枝干上零星的只有几粒小花苞,眼下也不是银杏结果的季节,这杏子看来是有年头的。
满是尘灰的书架上,一本干净到与这间鬼屋格格不入的《妙法莲华经》吸引了唐安宴的注意。
书本身不脏,却在抽出之时沾了书架上的积灰,划出一道灰痕。
唐安宴皱着眉,两指捏着书脊将书远远地拿开,长臂直伸,撇开头捏着鼻子,用力地抖了抖。
将经书底下的灰落了干净,他才打开翻看。
里头写得皆是晦涩难懂的佛学禅语,也不知哪个捣蛋的,还在经书里涂涂画画,大部分都是用黑墨在一些字旁画了简单的图案,唯有几个点用的是朱墨。
这些朱点看似凌乱,却好似又带有什么规律。
唐安宴看着只觉眼花,眉心一皱,又嫌弃地给摆了回去。
走到积了灰的窗棂边上才看见上头封了几块厚实的木板,唐安宴伸手的动作一顿,将手放了下来,对着钟灵喊道:
“小灵铛,你来看看这木板是不是封死了?”
听到唐安宴的声音,钟灵乖巧地走了过来,不疑有他,将手中照明的灯笼递给唐安宴,双手抓着窗上的木板用力掰了掰。
木板微丝未动,封的是相当严实。
钟灵这一掰扯,在厚实木板上积灰上留下了到此一游的印记,一左一右均匀布着纤长五指印。
钟灵嫌弃地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沾满尘灰的双手,后知后觉才察觉出什么不对,幽幽抬起头看向唐安宴。
杏眸微嗔:“你刚刚为什么不自己试?”
唐安宴避开她质问的视线,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脏。”
钟灵看着自个儿钻东钻西,跟个灰不溜秋的大耗子似的给他找着鬼,而唐安宴襕衫外披着的竹叶青大氅寸灰未沾,金丝绣着祥云纹,昏黄烛光下还闪着稀碎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