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一声脆响,白絮仿佛泡泡似的骤然炸裂,消散在他指尖。
相重镜手指微颤。
一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喜欢吗?”
相重镜浑身一抖,愕然偏头看去,窗棂旁的长廊处,
溯一正坐在栏杆上冲他笑,眉目间依然是熟悉的悲天悯人。
相重镜看着他,几乎以为他记忆中那残忍杀害族人的溯一只是一场噩梦。
溯一好像将残害同族之事当成无事发生,笑着朝相重镜道:“怎么,看到白絮不欢喜吗?”
相重镜猛地将手指缩回,迷茫的神色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至极的漠然。
“溯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溯一手指在木栏杆上轻轻敲着,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相重镜:“你……”
“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了。”溯一的语气十分平淡。
相重镜自小便被当成宗主养大,一直到十六岁前连玲珑墟都未曾出去过,溯一怕他寂寞,自小到大给他带来无数外面的东西。
溯一总是说,等到相重镜卸下宗主之位,两人就一起游历九州,将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全都走一遍。
他们一一细数着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完成的事,给足了相重镜对自由的期望。
溯一此时的语调就像是平时承诺带相重镜出去哪里哪里玩时一样,又温柔又随意。
相重镜之前听到溯一说话只觉得欢喜,但现在在无数族人的惨死下,他却只觉得心惊胆战。
溯一抬袖一挥,庭院中的大树被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无数白絮顺着溯一的牵引朝相重镜而来,围着他的身子不停地旋转,还有几片将相重镜披散着的墨发卷起几绺。
相重镜猛地一挥袖,冷冷道:“够了。”
他力道用的太大,堪堪披在肩上的大氅直接滑落在地,露出单薄纤细的病体。
溯一脸色一寒,脸上笑容收敛,默不作声地起身走来,弯腰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温柔地披在相重镜肩上:“别生气,你不喜欢我便将树移走。”
相重镜冷漠看他:“溯一,你入魔了。”
“嗯?”溯一语调漫不经心,好像相重镜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回答也很随意,“是吧。”
相重镜一把抓住溯一想要扶他的手,厉声道:“你杀了那么多族人……”
“那又如何?”溯一笑着说,“他们一开始就是想要保护地脉,现在三毒火不是没烧起来吗?他们得偿所愿
,也会瞑目。”
相重镜:“你!”
溯一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好了,不生气,事已至此,你就算把身体气坏也于事无补。”
相重镜死死握着手,昏睡数日已经长得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深可见骨。
溯一瞧见他指缝中的血,眉头轻轻一蹙,他正要开口,相重镜就漠然开口。
“你杀了我吧。”
溯一瞳孔微缩,好一会才露出一抹温润如玉的笑容:“胡说什么。”
相重镜瞳孔虚无,朝着溯一伸出了手。
溯一也不躲,笑着看着他,任由相重镜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阿镜。”溯一淡淡道,“你想为那些道貌岸然的族人报仇吗?”
相重镜一愣,放在溯一脖子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他惊恐地发现,即使溯一入了魔,屠杀了宗门同族,他竟然对溯一下不了丝毫狠手。
溯一见到他抖着的手指,轻轻一哂,垂着眸将他鲜血淋漓的手展开,用一团黑雾想要为他治愈伤口。
相重镜手轻轻一动,转瞬用血划出一道法阵,手臂大小的阵法猛地出现,瞬间将溯一手中的三毒黑雾击散。
溯一动作一顿,他还未动作,相重镜反倒像是被击中似的,闷咳一声,直接一口血呛了出来。
击散三毒的阵法,消耗的是相重镜的生命。
溯一一把将相重镜扶住,一直笑着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冷冷的戾气。
相重镜死死扣着溯一的袖子,一字一顿全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杀了我吧。”他喃喃道,“我本就没打算活着,也早就知道以身殉道便是我的归宿,你为何……”
“为何阻拦我?”
溯一垂眸漠然看他:“我给你夺来的自由,你不想要吗?”
相重镜看到溯一眸子倒影中的自己,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卑劣之人。
他沉默许久,才咬着牙,道:“是。”
用无数鲜血换来的自由太重,他要不起。
溯一沉默许久,突然惨笑一声,讷讷道:“原来……你不要啊。”
溯一抬起手轻轻按在相重镜的心口衣襟上,垂着眸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似的,像是落寞又像是自嘲似的,轻声道:“相重镜,我好想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