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失笑,就在这时,摊在桌子上的那副画骤然腾起一簇火焰,顷刻间将那画烧得干干净净。
不光易掌门被吓住了,就连相重镜也吓了一跳。
顾从絮不知何时过来的,正捏着相重镜的一簇幽火,面无表情地将那副画烧得一干二净。
易掌门认出这人是恶龙,哪怕心疼得泪花都要泛起来了,但还是一个字不敢吭——毕竟是他擅自画相剑尊在前,但凡换个人知晓自己被人偷偷摸摸画着还挂在墙上这么多年,那火指不定是烧到自己身上的。
不过……
为何相剑尊不烧,生气烧画的反倒是和相剑尊没什么关系的恶龙?
相重镜偷偷拽了顾从絮一下,在识海中传音道:“我们三更不生气了啊,只是一幅画而已。”
顾从絮还在凶狠瞪着易掌门,闻言又瞪向没心没肺的相重镜:“你怎么能不在意?!”
那画上可是相重镜自己,还被人挂在墙上每日每夜地看,正常人难道不该暴怒斥责吗?
相重镜无辜地眨了眨眼。
顾从絮一僵,这才意识到相重镜是个穿女装都会欢天喜地的人,哪里能把他和常人比?
相重镜安抚他:“没事没事,满秋狭不也经常画我,我都习惯了。”
这话一出来,顾从絮立刻将仇恨目标转移向刚刚到来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满秋狭身上,眼神如刀,恨不得把他执画笔的爪子给啃了。
满秋狭:“……”
满秋狭懵然,这是怎么了?
顾从絮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刚去无尽楼时,满秋狭经常逮着相重镜来画画,相重镜似乎还乐在其中,什么姿势都能顺着满秋狭摆。
当时的顾从絮根本没觉得有一点排斥,还在那抱着双臂说风凉话看好戏。
但现在只是过了一段时间,顾从絮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相重镜下了什么奇怪的蛊毒似的,一瞧见旁人接触相重镜就莫名其妙地不爽,哪怕是画也不行。
顾从絮阴恻恻地看着满秋狭,心里盘算着此人怎么吃才好吃。
满秋狭抖了抖,一时间不敢去和恶龙对视。
相重镜见顾从絮真想啃人了,忙拽着他让他回识海里。
顾从絮不满得很,憋着气化为龙形将自己的龙纹灯盘在中央,气呼呼地生闷气去了。
相重镜正要和他说话,易掌门已经开始满脸通红地道歉了。
相重镜并未觉得冒犯,寒暄了几句被易掌门请去喝茶赔罪。
剑尊对喝茶没什么兴趣,但又不好拂了易掌门面子,只好笑着跟着去了。
易掌门是个十分大大咧咧的性子,待人真诚没什么坏心,还特意将自己珍藏的茶饼拿出来待客。
他应该极其喜欢那茶,原本心疼得只掰了一点茶叶放在茶壶中,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这是招待剑尊的,立刻掰了一堆放进去,动作干净利索,丝毫不见方才的抠抠搜搜。
相重镜余光扫见,诧异地挑挑眉,全然不知道为何易掌门对自己这般推崇。
沏好了茶,易掌门一边倒茶一边故作镇定道:“剑尊来临江峰,可是有要事要做?”
易郡庭在一旁插嘴道:“爹,剑尊说是来做客的呢。”
易掌门瞥了自家蠢儿子一眼,心想剑尊去查当年真相之事已是三门人尽皆知的“秘密”了,真相还未大白,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来临江峰?
也只有易郡庭会相信相重镜是来单纯做客的了。
相重镜并不想对真心待他之人有一丝一毫的利用,笑了笑,道:“我的确是来做客的。”
易掌门将茶杯轻轻放在相重镜面前,煞有其事道:“看吧,剑尊说是来做客……啊?”
回过神的易掌门诧然抬头。
相重镜冲他一笑,道:“在三毒秘境,郡庭帮了我许多,我此番路过,自当过来拜访。”
易掌门愣了愣,接着老脸一红,为自己以己度人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易郡庭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又眼巴巴拽着相重镜的袖子,道:“那剑尊可急着要走,能在临江峰小住几日吗?”
相重镜想了想,道:“也好。”
易郡庭立刻欢呼,易掌门也惊喜地看着他,对上相重镜探究的视线忙干咳一声,装作庄严的模样,说了几句客套话。
临江峰的确是修养静心的好地方,相重镜被安排在一处悬崖边的院落,一出远门便能瞧见无数云海仿佛潮水似的扑面而来。
易郡庭眼睛亮晶晶:“剑尊喜欢这里吗?!”
相重镜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喜欢,多谢。”
易郡庭开心得不行,欢天喜地地跑了。
相重镜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后,才披着黑色长袍,慢条斯理地走向悬崖边。
云海依然在飞快涌来,穿过相重镜身边时带来一股彻骨的寒冷,仿佛秋日带着霜气的白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