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絮左等右等满秋狭还是没来,只好自己尝试着握着他的手腕将灵力缓缓往相重镜枯涸的经脉中输进去。
见相重镜一直在看他,似乎在等待自己接话,顾从絮从善如流问道:“什么东西?”
“前世的记忆。”
顾从絮一僵,愕然看他。
相重镜继续道:“我之前也在怀疑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见到铁海棠后,所有一切便说得通了。”
顾从絮不知道什么说得通了,一边为他温暖经脉驱散阴气一边抬眸注视他:“嗯?”
“我神魂不全却入了轮回,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相重镜蜷缩着将身子往顾从絮身上贴,恹恹道,“而我融合了去意宗禁地的神魂后还是神魂不全,只能表示三界流落的其他龙骨里还有神魂未出来。”
顾从絮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那和铁海棠有什么关系?”
相重镜被恶龙的气息包裹住全身,莫名将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仿佛一叶扁舟寻到了港湾般,眉目间全是疲倦的满足。
“我记起了铁海棠的记忆,但那段记忆却和其他记忆不同,模糊得很,好像在做梦似的。”相重镜抬起手将孔雀蛋和那两滴血泪拿出来,道,“我那个时候必定融合了前一世的神魂记忆,否则那个时候连最基础的阵法都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在短短时间内学会摄魂?”
“主人的阵法的确一绝。”顾从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当年是在融合了槐树下那节龙骨的神魂后才遇到铁海棠的?”
相重镜点头。
简而言之,只要解开摄魂,那些被忘记的记忆自然而然就能回来了。
但现在相重镜被摄魂,还把摄魂是如何解的法子更是忘得一干二净,想解也没办法解。
顾从絮听得满头黑线,他主人当年下摄魂时,就没想过忘记解摄魂的法阵了,他要如何解开摄魂?!
顾从絮看了看迷迷瞪瞪的相重镜,又回想起自己记忆里那恍如月下仙人的主人,终于觉得两人有那么点相似了。
一样的心狠妄为,连自己都敢毫不留情地算计。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相重镜不记得摄魂要如何解,孔雀便是整个三界唯一知晓摄魂该如何解的人。
顾从絮看着相重镜掌心的孔雀蛋,眉头皱得死紧。
相重镜撑着力气说到现在,彻底筋疲力尽地垂下手腕,孔雀蛋滚到顾从絮的衣摆上,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顾从絮忙将孔雀蛋收好,扶着他躺好。
相重镜偏过头闭上了眼睛,昏沉睡过去。
他头上束发的桃花枝已经扯了下来,墨发披散间还夹着几朵艳红的桃花,一绺发贴在脸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
顾从絮坐在床沿呆呆看着,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将那绺发往旁边拨了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相重镜滚烫的颊边,好像被烫到了似的飞快缩了回来。
顾从絮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指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上手了。
恶龙彻底凌乱了,无端联想到在槐花树下,他也是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伸出手去握相重镜的脚踝。
顾从絮和相重镜相处太久,哪怕知晓他是自己主人神魂转世,但还是不自觉按照平日的相处方式来对待相重镜。
直到这个时候,恶龙才猛地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人哪怕再和他记忆中的主人不一样,但也是自己主人!
他……他怎么敢?!
顾从絮呜咽一声,险些躲在床底下去。
满秋狭端着药过来的时候,相重镜已经睡熟,原本乖乖待在相重镜身边或盘在他手腕上的恶龙却化成小黑龙盘在床柱上,一边盘一边往上爬,还张着两颗尖尖的牙恨恨地将床柱咬出一个又一个的齿痕来。
满秋狭:“……”
满秋狭没管他,走上前将药放下,推了推相重镜:“相重镜?重镜?”
顾从絮咬一口柱子骂自己一句“禽兽不如”,直到他当了三十七次禽兽后,才从床柱上下来,化为人身,拧眉道:“我来喂药,你别吵醒他。”
相重镜睡得正熟被吵醒,眼睛困倦得都睁不开,看起来极其痛苦。
满秋狭知晓这条恶龙的占有欲,便将药碗递给他,道:“这是驱除阴气的药,一滴都不能剩。”
顾从絮接过药碗,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苦,他怎么吃?”
满秋狭幽幽道:“良药苦口啊真龙大人。”
真龙大人瞥他一眼,示意他可以跪安了。
满秋狭依依不舍看了相重镜的睡颜一眼,才颠颠跑了,打算回去继续画画。
相重镜浑浑噩噩,仿佛沉浸在噩梦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在那场噩梦中,他站在高墙下,微微仰着头看着满天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