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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小饭馆(63)

把阿圆和阿昌打发去了前面店里,沈韶光便静静地在这女郎对面坐着。

镇定了一会,楚氏女郎拿帕子擦擦眼泪,站起来深深一福,“儿深悔不听小娘子的劝,去了竟是自取其辱……”

沈韶光忙拉住她。

“儿去时,桓七郎正与几个友人在一起。桓七见我,很是惊讶。他一个朋友问,”楚小娘子咬咬唇,“问,‘此得非七郎诗中提到的如夫人楚氏娘子否’”

“儿当时就懵了。桓七看看我,只笑答是。那几个朋友都说些‘七郎的诗果然做得极切实,如夫人好人才’之类的话。”

沈韶光都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了,这桓七太……

“我怒骂桓七,又掷还了他送我的定情之礼,从此与他再无干系。”

“那些信呢”沈韶光问。

“都还在光明庵里,和行李在一起。”楚氏女郎抽抽鼻子,轻声道。

“这些信,女郎是不想用了”

楚氏女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过他或许会搪塞拖延,却没想到见面就是这样不堪的场面。这种样子,我又何必为了他,赔上自己”

沈韶光击掌:“女郎所言甚是!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及时止损’,又有句话叫‘谁个年轻的时候不遇到个把人渣’,遇上了,认清了,赶紧甩开,也就是了。”

“他也太过下流,不知道写什么诗,把我说得多么不堪。”楚氏女郎一脸又悲切又羞恼的神色,“我真是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蒙头蒙脑的自己。”

沈韶光拍拍她的胳膊,“也罢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许是沈韶光的镇定和悲悯让楚氏女郎找到了安全感,许是这女郎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绪不稳,竟向沈韶光倾诉起旧事来。

“我家虽是商人,在故里也有些脸面。家中三位兄长,我是阿爷阿娘幼女,自小便受疼爱,从没受过些微苦楚。去岁家里大宴,偶遇桓七……便有了来往。”

沈韶光点头,家里保护得太好,很容易便被渣男骗了。

“他只说我家富贵,必要科考及第,方好上门求亲。他上京后,阿耶欲给我说亲,我便与他说了桓七的事。阿耶道,桓七并无诚心,且桓家虽贫,却是高门大姓,门第上不匹配,我便是嫁过去也难受,要给我另择良配。”楚氏女郎捂着嘴,流出泪来,“我真是不孝,竟然单带着阿锦,偷跑出来。”

想到一路上的艰险,丢了钱财,遇到疑似拐子的人,楚氏女郎泣不成声,“我当真是糊涂!”

“小娘子——”阿锦在边上陪着哭。

看她把帕子揉得不像样子,沈韶光掏出自己的递过去,“亲子女,没有隔夜恨。回去好好跟家里耶娘认个错,从此以后谨慎着些就是了。”这又是唐代的好处,没那么保守,听起来这小娘子又与父母家人感情颇好,回去以后,应也不会受什么太大惩罚。

楚氏女郎点头。

倾诉完,楚氏女郎似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对桓七的诗有些疑虑担心,“他会不会把我们的事写了诗,宣扬得尽人皆知”

对桓七写诗这事,沈韶光能理解,炫耀呗,搞上一个漂亮妹子,关键是不计划娶的漂亮妹子,心里得意,做个诗跟兄弟们吹一吹,就跟后世矬男在论坛吹自己有多少女朋友一样。

沈韶光犹豫了一下,罢了,反正前世也做过帮闺蜜怒打劈腿男友的事,这辈子,再做一回。

沈韶光仿佛被荆轲聂政还有衙门里留两撇胡子的坏师爷同时附了身,轻咳两声,“这事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楚氏女郎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又红又亮,“还请小娘子赐教。”

“他写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只要大家不信就好。”

楚氏女郎皱眉疑惑,旁人信不信,岂是我们能左右的

那当然就需要我们给桓七塑造一下人设了,“若桓七郎是个风流事满天飞,且飞得很不靠谱的人,你觉得还有人追究这一桩的真伪吗”

沈韶光拈起果盘里的一颗糖炒栗子又扔回果盘里,“要隐藏一颗栗子,如果不能吃了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扔到栗子堆里。别的栗子又大又香,哪显得出来这一个”

楚氏女郎听是听懂了,却不知如何操作。

“这个简单啊,女郎想来是看过传奇的吧”

楚氏女郎点头。

“照着那个样子写几篇关于桓七郎的传奇就是了嘛。”沈韶光实在没什么道德底线,说起诬赖人的事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比方说,桓七郎受了平康坊一位名妓的恩惠,名妓以为终身有托,桓七郎却把她卖了。”这显然是想起来杜十娘的故事。

“再比方说,桓七郎遇见鬼仙狐女,春风一度,却因此被败了运道。情场得意,考场失意。”这是受《聊斋》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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