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着?”九阴声音是轻的,他脸上是泪也干了,神情平静极了,仿佛刚才的失控不曾发生过,只有额头上的冷汗和睫毛是湿的,“我以为你昏睡过去了。”这个时辰不是该昏睡了吗?
他却没有半点力气的看着九阴,失控之后的虚脱和药效上来的困意让他浑身酸软,他是该昏睡了,可是他不想睡,他强撑着自己醒着,他怕自己睡着再醒来,她又不在这屋子里。
“你好些了吗裘衣轻?”九阴松开了他的手,那指头里绞着的丝线还没有解开。
他躺在那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恩”了一声,像是濒临昏睡之前的疲软状态,只那双眼睛一直瞧着她。
九阴坐了起来,想下榻却被他的手指拉住了衣袖,她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的裘衣轻,凑过去对他道:“我不走,我去拿药箱替你把手指弄一弄,就在那里。”她朝不远处的桌子指了一下。
裘衣轻的眼睛看向了那边,慢慢松开了手指,他精神涣散的一闭眼就要睡过去了,撑着看她赤脚过去抱着药箱又回来,蹲坐在了榻边的地上,将药箱放在脚边打开,从里面叮叮当当的拿出来许多东西,又握住了他已经不流血的手,皱着眉抽了一口冷气跟他说:“你对自己可真狠啊裘衣轻。”
那丝线割破他的手指绞进了肉里,她捏着扇坠一点一点的再给他解开绕出来,解的她一头汗,不住的问:“疼吗?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啊?哎,我看着都疼,你不说我也知道疼……”
一遍又一遍的碎碎问他。
裘衣轻躺在榻上望着她舍不得眨眼,费力的动了动喉结,“疼的。”
九阴的手指顿了一下,掀起眼帘对上了他安安静静的眼睛,他这一刻安顺极了,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药效上来了,“知道疼你还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嘛,我又不是不跟你解释。”
她总算是将那丝线解完,那枚扇坠早被染的血迹斑驳,她边替他清理伤口边道:“裘衣轻我不喜欢顾朝,你看到那些信笺啊诗集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我从前的,那个时候我确实喜欢过顾朝,但也只是那时候,在他和皇后谋算我,将我指婚给你冲喜,在我逃婚那一晚去找他求救他闭门不出命人将我绑回宋家时,我对他就只有恨没有半点爱意了。”
她声音轻轻的一件一件向他解释,利落的替他包扎手指,“我昨夜找他来宋府,是为了挑唆他和宋燕音,那宋燕音是他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令我恶心,我怎么可能需要他顾朝来帮我?”
她带着怨气抱怨一般的对他说她的计划,打算坏了宋燕音和顾朝的计划,挑拨了两人的关系,让他们狗咬狗。又说昨夜止水一直跟着她,她拢共跟顾朝没说几句话,止水作证。
说她如今只想让顾朝生不如死,过去的她和如今的她不一样,她才不喜欢顾朝。
她的每个字裘衣轻都听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她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又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清楚,我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便是我身为皇后和顾朝的棋子,他们叫我来讨好你,怀上你的孩子这件事我也是对你的人坦白过。”
康大夫和止水肯定跟他汇报过了。
裘衣轻望着她,是,他知道她是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也知道她其实并不会听命与皇后和顾朝,不然皇后和顾朝就不会找来宋燕音来试图换掉她这枚不听话的棋子了。
这些,他都知道,也很明白。
他看着她拿起了那枚血迹斑斑的扇坠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了香炉旁,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说的对,有些东西早就不该留下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宋燕呢?”
她抬手将那扇坠丢进了燃着的香炉里,烧焦的气味一点点浮现出,她看着香炉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来对他笑,“你不必为顾朝生气,我便是要找下家,他也不配。”
她干干脆脆,没有半点隐瞒和犹豫,她在昏昏的灯色里再次向他走来,侧身躺在了他的身边,他的眼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眉毛,语气轻的像羽毛拂过,“裘衣轻,你会好起来的,我说你会好起来你就会好起来。”
她摸出药箱里的小刀子干脆利落的划拉了一下手腕。
裘衣轻皱了一下眉,她已经将流着血的腕子贴在了他嘴唇上,腥甜的血流在他的唇齿之间,他喉咙止不住往下吞咽了一下,他只喝了一口便不忍心的抓住了手腕,捂住了她的伤口,“够了,一口就够了……”
她望着他沾满血的嘴唇,听着他病哑的声音,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往上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凑过去一口亲在了他满是血的唇上,他的呼吸瞬间一顿,身子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