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青心中微叹,惊奇地望向谢无妄——没想到他竟会留下连雪娇的元血,难怪都说君王心思深沉、生性多疑,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便开始怀疑音之溯了吗?
“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谢无妄像是会读心一般,为她释疑,“死在我烈焰下的人,我都收着元血。”
宁蘑菇睁大了眼睛,明晃晃地露出一丝惊恐。
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吧?
据她所知,只有那些心智扭曲的凶徒,才会喜欢收集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谢无妄竟也有这样的癖好?!
“不对啊,”她想到了什么,“你的乾坤袋里并没有这些……”
谢无妄眯起长眸,露出一丝泛着寒光的冷硬牙尖,阴恻恻道:“不可告人的东西,自然不会叫你发现。”
宁青青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瞪着面前这张在月色下更显俊美的脸,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去吧。”他扬了扬下颌,微笑,“好好办事。”
一点都不像在威胁。
好可怕!
可怜的蘑菇被他唬住了,赶紧愣愣点了下头,卷过菌丝,用尖尖刮下少许元血,裹在菌丝中,然后扎进土壤,漫向药王谷。
这一路游得神不守舍,脑海中不断地闪逝着一只装满了血腥恐怖物什的乾坤袋。
谢无妄他……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那张虚伪温和的假面具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念头?
从他为人凰一族复仇开始,迄今已逾千年,那只隐秘的乾坤袋是不是早已盆满钵满?
他的身上,就一直带着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她把自己吓得不轻。
就连钻土前行的菌丝都有些呆愣,更别说那具茫然失魂的身躯了。
谢无妄垂眸,见她侧着身,缩成了小小一团,紧闭着双眼,五官纠结可怜地皱起来,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一半在说——谢无妄好可怕。
另一半在说——可我还是喜欢他。
他愉快地低笑着,将她揽进了怀里,轻拍她的手臂、肩背,帮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直到彻底倒饬成了一条无骨的藤蔓,紧密地依偎着他。
她瘦下去之后,肉就没再长回来,从前的衣裳有些显大,领口松松滑下,露出半根纤薄透巧的锁骨。
随着呼吸,漂亮的骨头缓缓起伏,牵动一片凝脂软玉。
谢无妄眸色转深,趁她魂魄不在,将她揽得更紧,肆无忌惮地贴住她,隔着两重衣袍,坏意地让怀中这具无主的身躯感受他的可怕之处。
“阿青,说了我很坏。”他低低地笑,“受着吧。”
*
有连雪娇的元血开路,宁青青顺利穿过了药王谷重重结界,摸进洞房。
新郎还未回来,此刻只有新娘一个人独坐婚床上。
音之溯待新婚妻子很是用心,屋子制式、摆设,样样都正式而隆重,俨然是初次大婚的样子。
不过留神细观,便会发现布置这间婚房的人远远不像音之溯这么上心。屋梁粗细不匀,窗户雕花内面毛糙不齐,红鸾帐挂歪了少许,金箔大红烛摆得并不端正,红云被褥表面一丝不皱,底下却是掖得非常随意,如此种种,处处可见应付搪塞的痕迹。
宁青青环视四下,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婚房。
她的玉梨苑,每一个角落都是完美的,因为它出自挑剔狂谢无妄之手。与眼前这间屋子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蘑菇得意起来,菌丝摇摇晃晃,轻飘飘地转了两个圈圈,忘形之下,一个猛子从屋梁上扎了下去。
细细长长的菌丝倒垂半空,正卷着尖尖准备缩回,忽然听得“吱呀”一响,新郎带着秋日的凉气闯入门中。
他并没有驱散酒意,酒气在屋内漫开。
音之溯显然心情不佳,略重地撞上了门,扶着门框停顿了片刻,这才转身走向卧房。
宁青青悄悄把菌丝盘回梁上,只露出一丝尖尖。
她仔细打量音之溯。
音之溯的外貌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俊秀得像一只男花妖。
他的皮肤白而薄,饮了酒,眼睑像是晕染了红妆一般,迤迤荡出一条漂亮的红眼尾。
不过宁蘑菇被谢无妄的美貌荼毒惯了,看着这般殊丽男色,心中倒也无波无澜。
音之溯脚步不太稳当,一晃一晃地走向云水淼,随手从桌上取了一支金红的细杆,挑走她的红盖头。
只见盖头下面藏着一双婆娑泪眼。
“音郎……”云水淼哀哀唤他。
音之溯扯唇笑了笑,摇晃着坐到了她的身边,执起她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她掌心慢慢地写字。
——渺。
“渺儿?”音之溯看着她笑。
云水淼早有准备,娇躯一软,扑向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