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陷入沉思。
牧神大节次日,北临州遭遇合道雕妖袭击。幸好那一日谢无妄恰好陪同宁青青身处州府,他出手击杀雕妖,免去一场血光浩劫。
宁青青曾在事后听到了军情奏报。
原本谁都以为雕妖自北而来,必会一路血洗城池。
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雕妖冲破正北封印,竟是直奔举办牧神大节的州府而来,沿途根本没有着过地,无视了一干城池与牛羊。
这与妖兽的习性全然不符,妖兽看见活的血食,是一定要扑杀殆尽才肯走的。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雕妖的举动着实诡异,可惜妖兽并不通人性,想查也无从查起,只能将此事封卷入库,留下一个浅淡的疑问。
直到今日,宁青青陡然察觉,雕妖与独角妖身上冰冷怨毒的气息,竟是如出一辙。
“我觉得雕妖怨恨牧神,就像独角妖怨恨板鸭崽和我。这两只妖兽实在与众不同,别的妖兽感染了邪恶孢子,只是被激发出嗜血嗜杀的本能,它们却像是继承到了某种‘意志’。”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谢无妄笑道:“林子大了,总有异类。”
“嗯……”她点头,“孢子是很简单的小东西,也只能控制一下头脑更加简单的妖兽。它们本身并没有强大的力量,而是寄生在妖兽体内,在无尽的血腥杀戮之中汲取力量供自己成长。”
所以,修为越高的大妖,体内的孢子中就蕴藏着越多的力量。妖王之战后,她吞噬了许多大妖身上的邪恶孢子,如今修为已经提升到炼虚后期。
“如果邪恶孢子的本体正是传说中被牧神打败的‘邪神’,那么,它一定已经意识到我和牧神一样,都是非常凶残可怕的敌人!”宁青青望向谢无妄。
他垂眸,见她小脸严肃,一本正经,那双漂亮的、会说话大眼睛里甚至迸出了一点恶狠狠的光,像是在说“我很凶哦,真的真的很凶哦,我什么都不怕”。
“嗯。”他颔首淡笑,“阿青很凶残,很可怕。”
宁青青狐疑地盯着他,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说反话。
看不穿他的心思,她便继续用凶凶的眼神盯他,毫不示弱。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很像一只微微炸着毛、颤抖着身体、乌溜溜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惊惧的小鸟。面对这样的鸟儿,它的伴侣永远只会做一件事——扑棱着翅膀,凶残地衔它嫩嫩的小喙,将它摁进鸟巢或者草窝。
他提足踏过一片乌灰的云。
朦胧云雾模糊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鬼使神差地,他俯身,侧头,险些啄到了她的唇。
呼吸交织的一霎,他的眼前忽然浮起那日在药师莲华境中,她眸光伤感,清泪滚滚而下的模样。
气息微滞,急急错开。
温凉的吻落在了她的腮边,先有一瞬谨慎克制,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两片薄唇竟是毫不客气地狠狠衔了她一下。不必看也知道,必定被他叼出个红印子。
他懒洋洋地立直了身躯。
宁青青面露错愕。
只见谢无妄坏意地勾起了唇角,眉梢挑起一抹促狭:“凶一个我看看?”
宁青青:“……”
他的唇是温的,但他留下的那个印子却不断散发出滚烫的气息,灼红了她的半边脸蛋。
她把头转到另一边,却把一只通红透明的耳朵送到了他的面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把头拧得更远,用后脑勺对着他。
谢无妄低低地笑着,抓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回来。
“继续说。”他全不要脸地谴责她,“阿青,谈正事时不要闹脾气。”
宁青青:“……”
委屈的蘑菇睁大了眼睛。
她确定,这个世间绝对不会有比谢无妄更讨厌的人。
他这么欺负她,还让她说些什么?她明明在和他说正事,他却毫不在意地和她开玩笑,还取笑她。
她气得胸膛起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偏偏这个可恶的男人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嗯?怎不说了?我还等着呢。正事。”
单纯蘑菇被他气哭了。
为他的态度。
第一丝泪意涌入眼眶之时,仿佛大堤破了个口子,汹涌的情感浪潮忽然自心间冲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看不清周遭景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情绪失控了,实在是丢脸丢到了家。
不过哭出来之后,倒像是卸下了什么枷锁一般。
谢无妄再次带着笑意出声:“这是在撒娇么。”
蘑菇彻底被激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谢无妄!这么多危机摆在面前,你不在意,也不着急,还不治伤,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我都快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跌下悬崖的时候心中有多害怕?你是不是想着,我早晚有一日要夺走你的道骨,然后替你扛起这个天下?谢无妄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