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猜。”他道。
她瞥他一眼,见他懒懒地竖着三根手指,此刻慢条斯理地合下去一根。
这意思便是,给她三次机会猜。
她转了转眼珠。谢无妄既然让她猜,那么这个“西阴神女”她必定认得。
他方才问她什么来着?
马尿酒吗?
妄境中……他痛饮那个酒的时候……身边都有谁呢?
云水淼。
啧,谢无妄的提示,口味可真重啊!
宁蘑菇的眼睛里亮起了笃定的光芒。
谢无妄观她神色,便知道她已猜中了答案。
他垂眸淡笑,极自然地道:“事关重大,可否到院子里谈?”
宁青青点点头,转身引他走向庭院。
踏过结界,只觉暖香扑面,厢房、木廊、书墙,处处打理得干净整洁,见不着一丝混乱。
黑色的松软土壤上面连一片桂花瓣都看不见。
谢无妄呼吸微顿,心口分明泛起甜意,却又股难言的酸涩冲上眉眼。
她又把这里当成她自己的地盘了,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家只属于她自己。不包括他在内。
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只一触,便急急收回,不想惊了她。
她给他搬了一把木椅子,放在长廊下。
她自己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廊椅上,双膝盘起来,身体团成一个好奇的姿势。
“你是如何认出她是云水淼的?”她问。
听到这个名字,谢无妄的俊脸立刻白了许多,像是覆上一层寒霜。
半晌,他平静地说道:“她靠近说话时,露了破绽。”
“哦——”宁青青下意识地拖长了调子,“你对她可真了解啊。”
谢无妄:“!”
解释与不解释,仿佛都是死亡答案。
谢无妄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黑眸中,清晰地浮起些生无可恋的光芒。
半晌,他破罐子破摔地拂袖,离开木椅,坐到她的身旁。
语气幽幽,垂头:“饮着那个酒,余光瞥见此女扭来扭去,好几日,能不深刻?”
宁青青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保持最严肃的表情。
一定一定不能笑!而是应该用三分怜悯、三分痛心疾首、四分同仇敌忾的眼神注视他,和他一起谴责无良的心魔和器灵。
但是……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起了那个画面。
“噗哈哈哈哈哈——”她从长廊椅上一头栽了下去。
谢无妄仿佛扬了下袖子,最终这位正人君子有所顾忌,并没有碰到她,任她一脑门撞在了木廊上。
砰。
炼虚大蘑菇的身躯自然撞不坏,不过以额触地的霎那,还是有一股子凉沁沁的疼意荡过整个脑袋。
她懒得爬起来,干脆便坐在了木地板上。
反正她的院子里一丝灰尘都没有。
她扬起脸,笑得满眼都是碎星:“所以她一拧腰,你便想起了那个味道吗?”
云水淼的腰身极有辨识度。
大概是因为水属性极阴之体的缘故,腰肢一摆,可以像海草那样随波飘摇。
“呵。”谢无妄连惯用的假笑都没挂上。
“啧啧,她居然变成了西阴神女!出师未捷身先死,竟是败于马尿酒。”宁蘑菇得意忘形,“我立了好大一功劳!”
谢无妄眉梢不动,语气温柔,像是看着猎物落入陷阱而不动声色:“我最是赏罚分明。阿青有功,当赏——想要什么?”
她的脑海里立刻晃过了不少好东西。
什么炼神玉,万年灵髓,琼玉灵芝……
一开口,却是:“香酥小银鱼。”
她和谢无妄同时怔了一下。
回过神时,她恨不得锤扁自己的蘑菇脑袋。
上次吃着烤土豆的时候,她便想起当初他给她做的香酥小银鱼。
无论她怎么学,总也做不出他那个味道,也没有那股从内到外的酥脆。
老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
大约她刚才笑得太狠了,把脑子给笑回到婴儿期。
奖励怎么能要这个呢?
想要反悔时,谢无妄已淡笑起身,向着小厨房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孤傲的背影。
谢无妄他,瘦得很明显。
忧郁的蘑菇从乾坤袋中取出妖丹,吞噬几枚孢子来压压惊。
午后的风很懒,太阳很暖。
菌丝在冲锋陷阵,根本听不到小厨房中的响动,也闻不到那股勾人的脆香。
解决了两只孢子之后,宁蘑菇吃上了久违的香酥小银鱼。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谢无妄究竟是怎么把小银鱼炸成脆纸片一样的口感。
都炸成了这样,鲜香味道却丝毫也不曾流失。
为什么她就是学不会?
他看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曲起长指,叩了下桌面。
“专心吃,”他道,“别想了,学不会的。这辈子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