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断掉的肋骨刺到了脏腑,他将闷哼憋回腹中,只沉沉吐出一口血气。
她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戳了戳他的胸骨,眨巴着眼:“器灵和心魔,它们真的很厉害啊,居然把妄境做得这么逼真、这么缠绵悱恻,我玩得好投入好感动。你呢?怎么样,你感觉如何?”
谢无妄薄唇微动,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的眸光仿佛灼到了他,他微微偏开视线。
他皱眉,哑着嗓道:“阿青,从前是我没有照顾你的感受,日后我再不会伤你。信我。”
像他这样的人,说出这句话已是退让了十万步。
宁青青见他满脸认真,差点忍不住笑场。
幸好她是一只非常懂礼貌的蘑菇,绝对只会在心里面取笑别人,而不会表现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探过右手,轻轻推了推他置于膝盖上的左手手背。
“醒醒,谢无妄,你不是知道这是妄境吗,都是假的。”她脆生生地道。
他缓缓抬眸看她。
只见她的神色单纯而愉悦,唇色虽然苍白,但唇角挑起的弧度却十分狡黠,像一只又懒又坏、饿着肚子还要玩游戏的小奶猫。
“不是假的。”他反手攥住她的小手,力道时松时紧,像捏着易碎的、失而复得的珍宝,“阿青,不是假的。”
宁青青忧郁地垂下了眼角和肩膀。
她耐心地向这个虽然也是高等生物但是智力水平却和低等生物有得一拼的家伙解释:“是妄境中的谢无妄害死了妄境中的宁青青,而不是你害死了我,我们只是看客,来这里玩的,明白吗?”
他的眸光狠狠闪了两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更加惨白,肤色白到了透明,像个一碰就要碎掉的琉璃雕像。
他动了动薄唇,语气莫名,声音低不可闻:“害死了……她吗。”
是,她的身死心死,皆与他有关。
宁青青心中不禁轻轻感慨——谢无妄可真是太好看了啊!凶的时候好看,脆弱的时候也好看。
哪怕伤成了这样,吐着血,信息素也还是蘑菇最喜欢的味道。
她这下不仅有了耐心,更添了许多温柔:“明日中午,妄境就会结束了,我们一起陪着这个身体走到最后,她就不会那么孤独。她能感受到我在陪着她,她很喜欢。谢无妄,你很好,她也会喜欢你,也会愿意有你陪伴的。”
她笑吟吟地看向他的眼睛,却见他陡然别开了脸。
眸中,似有赤色一闪。
攥住她的那只大手隐隐有一点颤抖。
片刻之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紧紧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把她吞掉,与他融为一体。
“我会陪着你。”他低哑地保证,“一直陪着。阿青,让我陪着你。”
早已干涸的躯壳中再次咳出了血。
潋滟的心头血染红了他的唇,一个大男人,却艳得动魄惊心。
剧烈的咳嗽平息之后,他漫不经心地扬袖擦掉了唇角残血,再抬眸,便又是往日那副若无其事、波澜不惊的样子。
“有什么遗憾么。”他冲她抬了抬线条完美的下颌,补充道,“她。”
宁青青见他这么上道,立刻把双眼弯成了月牙。
她摸着下巴沉吟:“她想听一句假话,算吗?”
他定定看着她,看了许久,哑声失笑:“我不说假话。”
他缓声,一字一顿——
“还望夫人收回成命,你我便这般恩爱一世,如何——这一句,不是假话。”
那日翻云覆雨间,他是真心想要哄她回来。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放走她,与她和离。他以为自己与往日一般,再次轻易地用情爱诱惑,征服了最乖顺最柔软的她。
宁青青本是笑吟吟看着他,听他这么说,胸口忽然闷闷地一痛,眼底蕴起眼光,模糊了下半部分视线。
她抚了抚心口,忧伤地垂下眼角:“她伤心了。”
谢无妄沉沉一叹,忍不住倾身上前,将她揽进了怀里。
一身碎骨带来的刺痛不住地往心口上扎,又是疼痛,又是畅快。
他竟不知,这个柔软的女子何时把枝条生长到了他的肉里,一动,竟是扎心地疼。
“她最喜欢外面的大木台。”她叹息着说,“等到天亮出太阳,我们就去那里,等待妄境结束。”
“……好。”
她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其实与他不相上下,这么倚着他,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嘴里却仍在絮絮叨叨地嘀咕。
“她说,那一天的天气实在太好了,阳光把人晒得懒洋洋的,她扣着他的手指躺在大木台上,在他身上滚来滚去他也不恼,眼睛里都是愉悦宠溺,她太开心了,以为他也和她一样,也非常非常喜欢她。所以她才恃宠而骄,在受伤之后立刻给他传音,想让他快点回来,她好扑到他的怀里,向他讨些心疼和安慰,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却一眼都没有看她,而是大摆筵席,还让章天宝替他搜罗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