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个时候东海侯起心动念,送来个绝品炉鼎,谢无妄自然是顺水推舟、慷他人之慨,将南海一大块肥肉抛进东海侯的口中,引东、南二海内斗。这一斗,四海的水便浑了。
很显然,东海侯送的礼是什么东西,这根本不重要。别说是水属性纯阴炉鼎,哪怕送来个纯阳大丹炉,谢无妄同样也会笑纳。
宁青青不懂这些,他也无意向她解释。
她走便走了,闹这么一出戏,也恰好安了东海侯的心,放放心心去和南海侯斗。
反正她爱他,离不了他。只要他愿意,轻易便能哄她回来。
……曾经,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心中实在有些烦闷,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饮了六日酒。
当初饮的酒,都是此刻刺鼻的泪。
终于,到了第四日傍晚时分,云水淼按捺不住了。
只见她纤腰一拧,迈着猫般的步子,轻盈大胆地迈上了殿阶。
谢无妄瞥着她,似笑非笑。
“道君~”她嗲着嗓,声音嫩得掐出水来,“人家舞得好生辛苦,腰都快要断掉了,能向您讨杯酒吃么?”
她的目光带着粘糊糊的钩子,落到他手中的杯盏上。
意图明显。
她想要坐在他的腿上,想要饮他的唇碰触过的杯盏,一旦迈过这条暧昧的线,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四日。
东海侯,已经对落霞岛出手了。
谢无妄缓缓执起手中的杯,在云水淼娇笑着伸手来接之时,他指尖一动,将杯盏掷下了殿阶。
“真辛苦。”他轻笑一声,“本君最是怜香惜玉,既累着了,便下山好生歇息,无需再来。”
云水淼愕然睁大了眼睛:“道、道君?!”
她不甘地向他倚过去,却被殿中禁侍薅住胳膊,像拎鸡崽一样拎出了乾元殿。
谢无妄目光不动,换了只杯盏,又饮下许多酒,这才不疾不急地望向右前使。
“浮屠子。”他淡声道,“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她若问起殿上的事,直说即可,不要添油加醋自作主张。”
“嗳!”浮屠子笑成了一只元宝。
宁青青栖身的那片紫竹叶距离圣山并不远。
傍晚时,浮屠子便带回了消息。
听到她平安欢喜,谢无妄身心舒畅,又多饮了许多酒。
接下来两日,大约是麻木了习惯了,他竟有些品不出酒液的滋味,只觉得时间过得比任何一日都要慢。
竹林相见的那一幕他始终未忘。
她憔悴了一些,见到他时,既委屈,又欣喜,他向她伸出手,她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挣扎了一会儿,终是难以抗拒情爱诱惑,被他拥入怀中。
她很香,是一种暖融融的温暖气味,让人舒适到了骨子里。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那一腔柔情蜜意了。
瞳仁上再度迸出细细血丝,呼吸微沉,他拂袖起身,驱散酒意,直直掠向那片紫竹林。
他想她,非常想。
今夜借着交错浓情,他会尝试将自己的魂力渡给她,拉她脱离苦海,赠她无边欢喜。
‘阿青,我来了。’
*
月下,紫竹林。
谢无妄一身白衣,踏着月色出现在记忆中的地点。
竹影映在他的身后,挺拔俊朗的男人,好看得独一无二。
他的黑眸边缘,大约有五分之一的地方覆着了赤红的血丝,像是某种脆弱又锐利的琉璃丝线,要将他的瞳仁剜出来一般。
他知道,他即将拥她入怀。
他的神色温柔自负,他将向她伸出手,用低沉醉人的嗓音哄她回家。
他的黑眸泛起了懒洋洋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好看极了。
然而……
宁青青并不在。直到东天发白,她的身影仍未出现。
他站在原地,看日升日落。
他,从未这样等待过一个人。
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记忆中不存在的空白片段,他无法去寻她,只能站在原地等。
她在哪里?
她怎么了?
她是不是出事了?
她死了……吗?
瞳仁边缘,迸出一道又一道血线。
原来等待的滋味,还有个别称,叫做……煎熬。
她从前,等了他多少岁月?
*
这几日里,宁青青认真地听了这具身躯的每一句絮语,“她”和高等生物蘑菇一样,很喜欢和身边的一切生物、非生物说话。
她陪伴着“她”,偶尔对“她”说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一点一点好起来。
这个世间的能量总是守恒的,她好了,心魔和器灵就不好了。
心魔:“器灵你这个傻[]儿子!舍不得多花力量赶紧换个妄境,害得老子也越来越虚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