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室友都不是人(116)
所以,现在我也能从容不迫地对上几句话来,甚至说,逗逗他。
“怎么,你过了吗?聪明蛋?”我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他的高数也挂了——不过,他整天一下课就去打篮球,考试前也没有程成帮他补习,挂科确实还说得过去。
毕非一下子支吾起来,透过镜子,我可以看到他的耳朵开始慢慢变红,不过,手上的力道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小,按得我舒爽无比。
我这边正爽着,忽然听到一旁的艾里不爽地开始朝毕非开炮,而程成则在一旁挂着微笑,假模假样地劝了两句,立刻达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趁着这两人吵吵嚷嚷的,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未交的作业,于是揣上书包,溜之大吉了。
*
我和班长在图书馆见面,班长睫毛弯弯,长得很甜,很可爱,可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可爱。
“不行,还是不行,”她板着脸,很严肃地告诉我,“现在全班只有你一个人不行了。”
我顾不上告诉她不要说一个男人他不行,首先为自己三个夜晚的心血又泡了汤而哀嚎起来:“为什么还不行啊?!”
上头的有关部门,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总之是有关部门,要求文学系的每个学生都参与征文比赛,交稿前还得通过教授的审核,而我,就是很倒霉地没通过审核的那个人。
征文比赛的题目是非常老套的“爱”,很好的命题,很适合大家各显神通,展现自己的大爱小爱——写私情亦可,写家国大爱亦可,这样的命题,包容性极高。
我顺手写了篇爱的群像剧上去凑数,主要写了三对情侣相爱相知的无聊故事,想着自己剧情还算流畅,总不至于给我退回来——不料第二天,还真的被教授退回来了。
直到现在,我改了三遍,都还是没能重新过审——讲真,要不是这场征文比赛算学分,对我这个学分乞丐很重要的话,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底哪里不行了?!”我苦闷地哭丧着脸,恨不得当场饮酒以示哀愁,“是文笔不够好?还是故事不够流畅?还是题材不够新颖……不对啊不够新颖总不能是退回来的理由吧?!”
班长挑了挑眉头,眼睛里透露出一股鄙夷:“我就说你怎么还不能过审,原来连主要的问题都没找到啊……”
“那么主要的问题在哪里呢?!”我很想跪下来求求班长不要再打哈哈了,给我个痛快,直接指出我的不足之处。
班长缓缓道:“教授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情节重复啊。”
正在这时,图书馆的电子钟声奏响了起来,周围的学子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吃饭,而我也下意识地把手伸入了口袋,准备捏死一只蚂蚁——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而现在,每天中午12点时捏死一只蚂蚁,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件必不可少,条件反射的事情。
哪怕在吃饭,在打游戏,在外游玩,我都可以从容不迫地把手伸入口袋,进行这个操作——这也是我对邓齐的死亡越来越没有触动的原因,看一个人死一次,你会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可看一个人,反复地在你面前死一万次呢?
谁都会像我一样,逐渐变得冷漠吧。
我一边说着“情节重复?这三段爱情都不一样啊?”,一边把手探入了蚂蚁瓶。
班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周围的学子们开始游动起来:“你好歹也学了三年了啊,文学性质上的重复,和情节的重复,是一个道理吗?”
我无辜地眨眨眼睛,右手开始找寻今天要捏死的蚂蚁。
“你写的三份爱情,表面上各不相同,可当我们去概括的时候,只会用一个词去形容它们,”班长认真地看着我,“全部都是——日久生情。”
我捏蚂蚁的手突然慢了一分,导致那只蚂蚁从我的手心里溜走,重新回到了瓶子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反应,但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我,我得认认真真地听班长讲完接下来的话。
图书馆开始了中午限定几分钟的人声鼎沸,收书声,椅子挪动声,学子之间的叫喊声,空调声,这些杂乱的声音,混着班长清晰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教授让我转告你,如果要写群像,就得多写几种类型的爱情,而不是不同的情节。”
“除了日久生情之外,文学上还有很多很多爱情的类型,比如——”
我的眼睛逐渐睁大,蚂蚁在我的手掌里半死不活地挣扎,周围的声音开始消失,只剩下班长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放。
“比较常见的,比如一见钟情,比如欢喜冤家,比如青梅竹马,比如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