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117)
他目光坦荡直白:“还有严戈。”
晏重寒笑着揶揄他:“噢,老大只能排第三啊。”
“已经很高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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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晏重寒拿麻布给院子里的芍药遮阴,这花才刚种下,耐不得久晒,他拎着一把小锄头,伸手掀了掀帘子,隔窗问:“不休息会儿?”
孟棠时坐在木塌上,闻言摇了摇头,放下书把竹帘卷起来,倚着窗看晏重寒侍弄花草。
“就不问点别的?”
晏重寒从花木间抬起头,“嗯……辛夷花喜欢吗?”
孟棠时盯着他不动,随口答道:“喜欢。”
晏重寒笑着看他一眼,收拾好东西,拍拍衣服去洗了手,进屋前顿了顿又把沾灰的外袍脱了。
他挨着孟棠时坐下,问:“一会儿要去哪?”
“浑仪监。”孟棠时轻声道,“你还记得杜符那个铁牌吗?”
“我怀疑启周藏着一个秘密,也因它牵连了许多人。”
晏重寒有点惊讶,但他的眼神很稳,并无惧怕和忧虑,只是静静地听孟棠时继续说。
“我曾想不通父亲为何要死,直到我发现先帝一直在找借口不断地迫害无辜官员。”
“我以为他是想打压太子党,父亲为了保全太子势力殉道开路。”
孟棠时声音平静:“后来发现他杀的都是前朝旧臣。”
“他或许也是为了找这个秘密。”
晏重寒听完却在意着别的,抱住他微笑说:“所以岳父其实是为了保全你。”
孟棠时摇摇头:“我也是太子党。”
“不是别的,”晏重寒依旧笃定道,“是你。”
他眼里有暗光沉浮,深邃而温柔,“我们都很爱你。”
孟棠时不知他话里的肯定从何而来,却也突然不想再去纠结父亲当初的动机。他把头靠在晏重寒胸膛,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缓缓松了口气,心里似乎传来声闷响,隔着经年累月的回音,随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畅意。
他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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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仪监掌天象历法,推演辰时星历。
但自从李阜驾崩后就越发不起眼,如今的监正名唤黄寄,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孟棠时和晏重寒刚进门,他就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一脸了然:“二位大人可是来测个日子的?”
孟棠时点头:“劳烦您。”
黄寄摆手笑道:“喜事算不得劳烦,下官也沾沾好运头。”
他领着人去找星官演算,本月廿二和下月初五都适合出行相聚。
晏重寒想了想:“过几日要随皇上去隶仪行宫秋猎,不如就挑九月的日子吧。”
孟棠时笑道:“也好。”
“两个日子都不错,按方便来定就行。”
难得遇到不挑挑拣拣的,黄寄轻松办完了差事,乐呵呵地送他们离开。
路上晏重寒突然指着西边一座二层小楼,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象馆,启周开国以来的星历都在里面。”黄寄给他们解释完又叹了叹气,“只可惜在浑仪监混不出前途,许久没有年轻人肯来这了。”
晏重寒笑起来:“我幼年也曾痴迷星象,没人教,还自己创了个演行图的绘法,直到现在都不知正统的到底长什么样。”
他朝黄寄问道:“不知黄大人是否方便?”
“晏将军有兴趣当然可以,”黄寄陪着笑,“只是不常打扫,难免有些积灰。”
浑仪监人手不够,又不好催吏部派人,天象馆多年从没有过访客,平时也就扫扫门口做个样子,听这话黄寄汗都要下来了,晏重寒要看是没什么,就怕孟棠时发现他们偷懒,弹劾到御前。
孟棠时仿佛读到他心中所想,适时笑道:“黄大人有心无力,今日见此,下官自会提点吏部增派人手。
”
黄寄松了口气,感激道:“下官多谢御史大人体谅。”
他说完连忙告了退,唯恐孟棠时再改口。
晏重寒先推门进去,等惊起的灰尘散了些才让孟棠时进来,他掸了掸灰翻开手边一本星册,忍不住叹道:“竟要标注这么多,看来我以前画的确实差远了。”
孟棠时莞尔:“还以为是你随口杜撰的。”
“小时候是喜欢看星星,但现在喜欢看月亮了。”
晏重寒弯腰把他袍角不小心惹上的灰拍去,把人拉到干净些的地方,“那边脏,我去翻就行。”
孟棠时拿出严戈画的图纸,“这是朱雀符背面的星图,应该出现在昌平年,我想找到这个星象。”
有了时间就好找得多,没一会儿晏重寒就翻到了。
“昌平二年夏,荧惑收芒炎。”
孟棠时眉头微皱,又听他接着念:“同年五星顺行。”
晏重寒回头笑了笑:“五星更出司不祥,应节守道不为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