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火的父母终究是死在了魔物手中。
记忆一团接着一团,前面还没有完全消散,后面一团就接着涌了上来。
“这个拿着。”江恪把手里的一张符咒递给阿火,“带在身上可以防止魔物靠近。”
明明周围还有很多等待分到符咒的村民,可是阿火的眼神明亮不已,如同天上的烈日,让江恪错开视线。
“什么魔物都能防吗?”阿火问他。
“什么意思?”在江恪看来,魔物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之分。
“我的意思是好的魔物也会被防备住吗?”阿火问,她拿着符咒前后看,口中问出的问题几乎带着几分天真浪漫。
“魔物没有好的,”江恪皱眉道。
他不喜欢阿火说出来的话,更不知道阿火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阿火的父母死在魔物手下,他以为阿火会很憎恨魔物。
阿火撇了撇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怎饿开口似的,场合又不对,因此只是说,“好吧。”
原来也不是全没有欣赏过对方,只是分歧也早就有了。
一直到后来他被魔物所惑,与阿火有了肌肤之亲。刚清醒过来是,江恪几乎不知所措,倒是阿火十分坦然,笑嘻嘻地问他,“你说如果要给孩子起名字,起什么名字好呢?”
江恪几乎吓傻。
阿火咯咯笑个不停,“我只是问问,你别怕呀。”她又说,“我知道昨天晚上你不清醒,你若是不喜欢,我不会用这个要挟你的,我喜欢你,我愿意的。”
她果真是如同烈火热焰一般坦荡,灼得江恪频频后退。
就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快要趋向于尴尬时,江恪忽然说,“熠,熠熠生辉的熠。”
江恪的身形在回忆之中猛然踉跄了一步,勉强才立住,口角已经有鲜血溢出。
然而回忆还不停,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最难以忍受,最鲜血淋漓的那一面挖出来,连筋骨带皮肉地撕开放在江恪面前。
“什么时候你还会再来吗?”阿火追到了村外几里外,修士们临时休整的地方,她脸色通红气喘吁吁,“你会再来吧?”
江恪手中握着缰绳,微微挪开自己的目光,使之不用与阿火的目光产生对视,口中无法给阿火一个肯定的答案,又不知怎么说不出拒绝的话,因此模棱两可道,“也许…”
这是个很不诚恳,甚至带着委婉拒绝的话,倘若阿火知道一些人情世故,应当就会听出这也许之中拒绝的意思是更强烈的。
但也许是听不懂,也许是不愿意听懂,阿火说,“好呀,那你记得回来看看呀,不用着急,一两年三五年都可以的。”
他们分别果然就是五年多。
这五年多里面,江恪成熟许多,一面是自然而然成熟,一面却是因为他的父亲为了荡平魔物作乱,以自身灵体为牺牲,用消亡作为代价。
江恪对于魔物的仇视到达巅峰,同时因为云顶山庄在离开了他父亲的支撑以后变得岌岌可危,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快力主门派,重新振兴云顶峰,让门派渡过危机。
再一次到达边城,他几乎已经很淡漠了。不过第一时间江恪还是去找了阿火。
第一眼看见江熠,他惊讶极了,江熠的眉眼很像自己,根本不用询问就能知道答案。只是第一时间他看见的出了江熠,还有与几个语言轻浮的男子说说笑笑,模样如同记忆之中一般热烈的阿火。
阿火脱去稚气,已经有了年轻妇人的样子。
江恪没有马上上去见她,他已经很厌恶阿火的语言轻浮,行为放荡,随后再跟着阿火上山的途中又见到她竟然与魔物暗中有勾联。
江恪心中一股沉闷之气,千丝百感全都涌上心头。
他有无限对阿火的不满与愤怒,也许初时有过心动,此时也都在岁月的磋磨中化作了缥缈。
他的欲望因此而起。
杀了阿火,了断了自己的感情。也让那个也许还有救的孩子能够摆脱当下的环境。
云顶峰是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接班人的。
倘若一时没有这样的接班人,江恪自认不防亲自塑造一个。
他的爱意本来就浅薄,倒不如当成工具。
等这一层层的回忆全都翻涌完毕,江恪的手已经扶着身后的柱子,不然人根本站不住。
他嘴角涌出来的血沫被用衣袖拂去。
江恪在一众修士之中,算不上是最显眼的,更算不上是最狼狈的,但他被自己的儿子弄成这样,他养了这么久,自认为是仙门之光的儿子。
如今不仅要堕落成魔,更反过来愚弄了他,揭穿了他。
江恪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可笑多一些还是可悲多些。
即便他的模样还不算狼狈,但内心的焦灼与煎熬已经让江恪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