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梁冷看来,方才被李蓉当众一阵责难,马匹又不知怎么受了惊吓,季祯恐怕多少有些委屈。此时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充满了依赖不说,也透露出季祯的性格里乖顺绵软的部分,实在可爱可怜,让梁冷一阵心软。
而江熠的视线和季祯的交错而过,便看见季祯避开自己的目光,手紧紧拉住了梁冷的衣袖,两人之间亲疏远近,泾渭分明。
他说自己不喜欢季祯,不久之后也要和季祯退婚,江熠已经告诉过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季祯也许会和什么西陆东陆在一起,又或者是什么他完全不熟悉不认识的人,两人宿命般不会再有交集。
江熠以为自己足够大度,或者起码可以避而不见地去忍受这一种可能的存在,然而当季祯不过这样一个小小拉扯梁冷衣袖的动作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跟着沉闷窒息起来,让他内心绞痛。
江熠身旁的佩剑不住震动似乎要不受主人控制飞身出去,江熠的脚步也往前朝着季祯迈出,然而不过走了半步,一只手用力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重光。”江恪低声提醒江熠,仅仅是两个字便让江熠如同在冬日跌入冰窟一般,猛然清醒许多。
他侧脸看向江恪,与对方凌厉的目光对视。江熠垂落眼帘,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步子,只是身侧佩剑的不安越发明显,几乎发出了低声嗡鸣。
江恪的手掌一把握住江熠的佩剑,面无表情地轻扣了两下指尖,江熠的佩剑便颓然安静下去。
江恪还不知道季祯的身份,只是奇怪江熠不寻常的反应,因此更将视线落在了季祯身上。
他能看见季祯从梁冷肩膀上露出来的半张小脸,资容之好没得说,还以为他是什么可供争宠逗乐的玩物。江恪看了季祯两眼,本来打算收回自己的目光,却见季祯忽然抬起眼睛来,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视线一下越过梁冷的肩膀看向他。
江恪的视线因此和季祯的碰到了一起。
江恪性格威严,在云顶峰和仙门之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身上自有不怒自威的气质。他习惯小辈们见着他便露出害怕与恭敬的目光。
可这种目光他是别想能在季祯身上找到了。
季祯看向江恪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畏惧,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不知道你怎么教出这么个儿子,或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的复杂质疑。总的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下位者或者小辈的尊重。
这倒真不能算季祯性格情况,实在是他自小到大年纪不大辈份却大,别说江恪这样看着不过是人到中年的,就算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论资排辈叫季祯一身叔叔,那也是有的。
江恪的气息一窒,面上露出不悦来,冷冷看向季祯。
季祯见他还面露凶样,眼珠子往上一转,觉得没意思,又把目光给收了回去。
他这个动作活脱脱就是朝着江恪翻了个完整的白眼,情绪表达十分到位。两人这番目光交流只在片刻,而且一句话没说,却愣是让江恪有些气上心头,难得被堵。
奈何季祯用梁冷的身躯当作屏障,江恪都不能轻易奈他何。
还是李蓉的哭泣声打破了场面的片刻沉默与古怪,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梁冷:“殿下,他,他。”
不知道梁冷会说什么,但看见江恪在旁边,季祯心生一计,敢在梁冷之前道:“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季祯,宜城季家,排行第三。”
他如此坦荡自报家门,让原本张口欲言的李大人愣在原地。
李大人看看季祯,看看梁冷,琢磨琢磨刚才两人说的话和做的动作,再跟着转向江熠和江恪,一双本来不怎么大的眼睛硬是被他给睁大了。
他眼睛里满是:贵圈真乱。
连李蓉听见季祯的名字,都面露迷惑,“你……”
江恪本来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太子的什么小宠,此时听见季祯大方自报家门,面色才又是猛然变了。
江恪最好脸面,云顶峰与季家的婚约本是江恪父亲,江熠祖父定下的。江恪并不满意,早有解除的意思。仙门中人一向与俗世划分得清楚,普通人对仙门大家又一向敬重,即便是退婚的主意已经定了,江恪也未曾想过季祯那边会先当众打了云顶峰的脸面。
他明知在场之人都有谁,还这样自报家门,不就等同于将云顶峰的脸面踩在脚下?
故意让云顶峰跌份是一重打算,顺带着也是打梁冷一手猝不及防,让梁冷在江熠面前无从辩解,让他们烦去。
季祯斗完了气,看在场大半人都黑了脸,心下终于舒畅,他松开握着梁冷衣袖的手,看了一眼已经安静下来的马车,自己走过去摸了摸马头,“不耽误诸位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