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姒心底一寒,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难道发觉了什么?随即便很快想起,沈熙是见过她头疼发作的。
难道,他所说的分忧,是关于头痛的?
她咬牙道:“宣!”
外面呼喊声停了,很快,沈熙便匆匆入内,伏首跪拜道:“臣参见陛下!”
商姒撑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抬眼望着沈熙,艰难吐出一字来,“你……”
沈熙立刻抬眼。
与她的目光撞上,她居高临下,唇色发白,浑身的难受是胭脂遮不住的,眸子里含了一丝蔼蔼水汽,乍然一看,便触得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即便如此,背脊依旧挺直,神色仍旧倔强的。
她说了一个字,便止住不言,是要等沈熙先开口。
她还不确定他是为何事而来,若他不为头疼之事,她便也不要率先开口,暴露她旧疾发作的事实。
沈熙见她不语,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便开门见山道:“臣带了止痛的药。”
“甚好……”
甚好。
幸亏有他过来。
商姒痛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往前栽去,沈熙惊呼一声,连忙起身拉住了她,她身子无比的软,便顺势靠近了他的胸膛里,沈熙只觉心跳停止了,耳内仿佛能听到血液缓慢涌动的声音,她的身子如此之近,距离是他从小到大都未曾跨越过的,他僵立着许久不动,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木头桩子。
“疼……”商姒抓着他的衣领,勉强道:“快些,朕……”
沈熙悚然回神,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商姒打横抱起,放回了御座上,才从袖中掏出药丸来,喂着商姒服下,又惶急地去给她倒了一杯茶,顺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她低头喘着气,不知平息了多久,一直未曾开口说话,沈熙在一边紧张地望着她,见她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显然好了不少,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御阶之下,保持合乎君臣礼法的距离。
商姒动了动眸子,勉强坐直了,嗓子有些哑,“这回……多谢你……”
“陛下不必客气。”沈熙道:“早在上朝之时,臣便注意到陛下脸色有些不对,所以方才是回府取药了。”
“嗯。”商姒点头。
两人相对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平素关系算不得要好,甚至从前时时刻刻都在争吵,商姒看着下面十分恭敬的沈熙,竟生出了一丝恍惚的感觉来。
不知过了许久,商姒缓缓开口道:“方才你说,回府取药?”
“朕记得,治朕头疼的药并不常见,你府里竟是备了?”
商姒觉得荒谬。
这种药,她原本只以为自己才有,后来药吃完了,她也不再找太医重新配制过。
他府里备着她的头疼药做什么?
这世上谁都会为她着想,可偏偏不可能是沈熙。
第44章 缱绻
沈熙沉默。
商姒看着他,也没有再开口。
有些在脑中早已钉死了的想法,忽然就发生了偏移。
不知过了多久,商姒才轻轻道:“多谢你。”
沈熙忽然抬眼,双目灼亮,低声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一是今日之事。”商姒打断他,偏过头没有看他,避开他的目光,“二是,上回若非你施以援手,姣月恐怕难以等到朕去救她。”
沈熙微微一怔,旋即轻笑出声,“那也是臣分内之事。”
是么?
商姒慢慢转回目光,看着他,慢慢重复道:“分内之事?”
“那朕倒是有些迷惑了,朕什么时候成了沈大人分内之事?”
她目光锋利,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重新竖起了一身尖刺保护自己,一如既往地声先夺人,之前的软弱仿佛是一场幻觉。
商姒想起了沈熙的其他种种。
他投靠了迟聿,他与薛翕来往甚密。
一边保持着正人君子的做派,在她面前十分正直磊落,一边又去结党营私,谄媚讨好,连薛翕这等卑劣小人,他居然也能与之为伍!
如此想着,她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难怪他为她着想,今日如此敏锐地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是不是他一直备着这一手,好在她哪天旧疾发作之时借机接近,让她放松警惕?
如果真是这样,沈熙的心机可真是让她惊叹!
沈熙看她脸色越来越冷,神态越来越不善,心底苦笑,不用想便知,她又怀疑自己别有图谋。
他淡淡回道:“陛下是君,臣是臣下,臣自然要做忠君之事,天子之事自然也就成了臣的分内之事。”
这话冠冕堂皇,对于商姒来说,说了等同于没说。
商姒看着端正站着的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心烦。
她拂袖道:“你先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