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嘀咕道:“我知道了,那我要是乱来,你可别怪我。”
后来,商姒便被勒令回乾康殿,好好读书。
她起初是不情愿的,但是自己确实太过无能了些,论及政事,不说迟聿,她连朝中那些文儒的一半都未必比得上,国家决策一直依赖于那些治世之臣,身为君王,她更依赖于用人,而非自己出谋划策。
蓝衣沏好热茶,将笔墨纸砚悉数备了上来,商姒便开始低头看书,时不时写下笔记,若有不懂,便可暂时记下,改日再亲自去问迟聿。
一直读书到了深夜,商姒才开始歇息。翌日早朝时,果见宋勖率先提及屯田之事,朝中个别保守之臣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纷纷出列反对,一时朝中上下争论不休。
商姒坐在上首,目光隐藏在十二旒之后,掠过每一个人的神情,蓦地冷笑道:“众卿各抒己见,倒是各有道理。反对之人站出来一个个说,为何反对。”
天子一开口,众臣登时噤若寒蝉。这少年天子而今与昔日不同,到底是天子,迟聿又与王赟不同,谁也不敢再不将她放在眼里。
殿中鸦雀无声,气氛逐渐压抑。
许久无人率先出头。
须知,谁先出头反对宋勖,谁便是出头鸟。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要真说个非常好的理由力压宋勖,其实是很难的,他们之所以反对,无外乎是因为屯田之事,声势必然浩大,届时定要新开设官职,军粮之事兹事体大,若这件事情又是宋勖等人包揽,岂不是又将一个举重若轻的权力交了出去?
他们觉得不行。
哪怕而今天下动荡不休,诸侯虎视眈眈,他们亦觉得朝内秩序不可废,若这朝廷成了昭国的朝廷,这与长安沦陷、落入任何一个诸侯手中又有何区别?
只是他们忘了,长安早就沦陷了。
留下这个朝廷,扶持这个天子,都与他们无关,不过是对方想如此而已。
他们越是沉默,商姒越是觉得心凉。
到底还是比不上迟聿身边的人,她不由得侧目看了看宋勖,此人负手淡立,神态从容,一身凛冽风骨,当是不凡。
有此人辅佐,当真是如虎添翼。
“陛下。”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商姒眸光微闪,侧目看去,便见沈熙出列,抬手朝她一拜。他身姿挺拔隽秀,朱红官府穿上身上,显得一派君子端方,气度非凡。
沈熙道:“臣赞同宋大人,战乱之期,粮草为重中之重,粮草不足,雄狮百万亦可瞬间溃败。一来,长安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为长远之计,也当多屯粮草,若他日当真有战事起于长安,亦可坚守;二来,如今战事濒临爆发,再难有机会长期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不若先行宋大人之策,若初见成效,则继续实行,若无用,陛下再停不迟。”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没有人会想到沈熙会向着迟聿这边的势力,只有昨日在迟聿跟前议事的众将面露讽刺,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沈熙主动对主公自荐的,此刻自然是得帮着说话,不过这口才倒是不错,让人……刮目相看。
沈恪也皱了皱眉,他也没想到沈熙会突然为宋勖说话。
商姒笑道:“沈卿说的有道理。”
沈熙淡淡一笑,继续道:“只是臣提议,此策宜先对外保密,先行整顿内外,徐徐推行,楚国来使在即,还是莫要因为屯田之策而误了正事。”
这便又将话题扯到了楚国郡主身上,商姒当众拟诏推行屯田之策,着令宋勖主办,沈熙为副手,并开设典农中郎将等职务。随后,众臣便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楚国之事,商姒坐在上方淡淡听着,早朝很快结束,随后便摆驾去了御书房。
雪牙蜷缩在御案上呼呼大睡,商姒在将诏书盖下玉玺,命崔公公拿去尚书台颁发,无意间问道:“今日早朝未曾见到陆含之,可是他身体还未好起来?”
崔公公连忙道:“陆大人这几日是身体抱恙,听说是牢里受了寒,连下地都困难。尚书台这几日,除却郑大人之外,便是沈大人最勤了。”
商姒听到陆含之如此,实在有些担心,但上回去了陆府,这回不再方便亲自探望陆含之,便吩咐将御医带到陆府诊脉。她低眼看着手中拟好的诏书,脑中电光蓦地一闪。
长安要整顿,征兵也是其中之一,有一个人不可被强征了去。
阿宝。
商姒还记得这单纯少年,手艺非凡,定是工匠上的奇才,且他与婆婆相依为命,若他被强制充作兵役,婆婆又当如何?这少年心智低弱,也定然不适合从军的。
商姒下了决定,便道:“你先退下,把姣月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