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之策,宜令远方常居之卒,尽日田作,各州郡并设屯田之官,官民分成,民借官田,屯以军粮,上下兵卒,若无战事,亦应耕种……”
百姓借官田耕种,部分用以自给,多数上交官府以作田地租赁,而上下兵卒除却镇守城池之外,若无战事,也当耕种备粮。
战事越多,越需要粮草。
商姒看着这奏折,心生喟叹,迟聿身边人果真不凡,她下面那群蝇营狗苟的迂腐朝臣,几时又有这样高瞻远瞩的目光,他们还在纠结于朝廷利益的时候,宋勖却已经在筹谋备战了。
原本王赟挟天子以令诸侯,坐镇长安,八方诸侯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一个微弱的平衡,但这个平衡从迟聿杀了王赟开始,就被彻底打破了。
势必有一场一统天下的决战。
早年先帝便觉诸侯国日渐强盛,乃是榻前猛虎,虎视眈眈,奈何他至多也不过是守成之君,实在做不到削藩,想提拔利用王赟,却又无意间养大了另一只野狼。
直至今日,这个矛盾在商姒在位时,终于彻底爆发了。
商姒看到末尾,果见迟聿已用朱笔批注了准,便合上奏折,去翻下一封。
下一封,说的是楚国来使。
楚国郡主,商鸢?
商姒皱紧眉头,细细回忆了一下,也不甚记得商鸢这个人,便唤崔公公进来,问他商鸢可有来过长安,崔公公笑着答道:“陛下是贵人多忘事,商鸢郡主七岁的时候随老楚王来过长安,那时候陛下还与这位郡主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奴才那时不伺候陛下,倒也不知道陛下与郡主感情如何了。”
竟是认识的。商姒觉得不妥,索性起身,命人带路去找迟聿。
如今毕竟是天子,天子出行,一如既往地令旁人退避三尺。商姒还未抵达元泰殿,内侍便已通报了迟聿,迟聿当即命众将退下,目光在面前众人脸上巡视一周,蓦地冷淡道:“沈熙留下。”
语气冷淡,不知何意。
刹那间一殿灼灼目光悉数投在沈熙的身上。
主公近来似乎对这位沈大人不一般,这位沈大人也是有意思,不是他们昭国的人,却主动投诚,意图为主公效劳。
沈熙佯装没有察觉,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垂首退后,静静等候。
商姒进殿之时,便看见迟聿悠然坐在上首翻着书,而一边,沈熙的身影隐藏在阴影之下,无声无息,宛若灰尘一般不起眼。
这人果真是投靠了迟聿,只是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昔日沈家大郎,芝兰玉树,不知多少少女深闺梦中人,肯老老实实地站在这处,低眉顺眼,俯首帖耳?
商姒盯着沈熙若有所思,一时竟没有看迟聿。
迟聿的眼神霎时森寒几分。
他薄唇冷启,淡淡道:“陛下所来是为何事?”
她倏然回神,转头看着迟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回真是尴尬,之前才说与沈熙绝无瓜葛,还因此在床笫之间吃了苦头,转瞬间便当着他的面盯着沈熙看……
商姒干笑一声,走到他跟前道:“朕过来,是有话想问大将军。”
他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瞥了一眼沈熙,并不直接应了商姒,也不拒绝回答,身子更是不动,只是略带一丝不动声色,淡淡坐在椅中。
一派淡静,等着她表态。
商姒十分自然,从善如流地笑道:“唤大将军还是生分了,子承,朕方才在御书房看折子,到底是还有一些不太懂的地方,我看沈卿也在,不若朕等你们先说完?”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将沈熙堂而皇之地提到明面上来,又是对着迟聿言笑晏晏,想必能让迟聿舒坦些许。
沈熙此刻,倒是成了他们吃醋的一个小借口。
沈熙无疑很无辜,但商姒神情坦然,并无一丝觉得对沈熙不厚道。
她其实很少心软,尤其是在情分上。
迟聿微笑地“哦”了一声,道:“这天下哪有君等臣下的道理?陛下哪里不懂,此刻便尽管问罢。”
商姒便直接问道:“楚国来使,为何是派那郡主前来?”
“楚王体弱,看似执掌大权,实则楚国内政,多数握于郡主之手,此番她选择亲自前来,想必目的并不简单。”
“朕听说,朕幼时与她感情甚好。”商姒皱眉道。
“是。”
“那应该不是我。”
“你哥哥?”
“是。”商姒有些发愁,又问:“这位商鸢郡主,怕是还未曾婚配罢?”
迟聿眼底有了一丝笑意,直起身子,微撑桌面,低头看她,“陛下觉得郡主或想和亲?”
“朕没有皇后,大将军也没有夫人。”
哦,那可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