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病恹恹的,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不理她。
商姒柔声诱哄:“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仗着你哥哥的纵容,便故意与你作对,可你想啊,你我之间的旧忿若是从此一笔勾销,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我现在毕竟还是天子,你若是对我不敬,还想挨罚么?”
“花言巧语。”
“我是诚心的。”
迟陵冷哼一声。
商姒无奈,把瓷瓶放到床榻边的桌面上,“这药甚为稀少,在活血化瘀上有奇效,我之前遇袭,抹了不过一日便好了许多,我把它放在桌上,你……你记得自己上药,记得我今日的话,我不欲与你作对。”
少年头也不抬,仍旧不理她。
商姒最后道了一句“好好上药”,便推门出去了。
房门阖上的声音轻轻一响,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迟陵趴了许久,才抬头看了看床头的瓷瓶,又转头扫了一眼紧闭的门,不屑地冷笑一声。
屁.股还是火辣辣地疼。
……
商姒出来之后,还未出府回宫,刚刚跨出花园的拱门,便看见另一个方向,薛翕跟在下人身后往迟陵卧房走去,这才想起薛翕早就投靠了迟陵。
她不禁冷笑一声。
跟在身后的蓝衣诧异道:“陛下笑什么?”
“你看那人,名唤薛翕,曾经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后来是王赟的狗,到如今,又成了迟陵的狗,你说可不可笑?”商姒吩咐道:“去,把他叫来,朕要问他话。”
蓝衣迟疑了一下,便亲自去了。
薛翕正想着迟陵的事情,他原以为这位四公子足够依附,可曾想,为了商姒,世子居然连这个亲弟弟都能揍,那么以他曾经与商姒的恩怨,将来商姒若在世子身边吹吹枕边风,他岂不是连命都得交代出去?
万万不可,还需好好谋划,看看是继续为迟陵效忠,还是另找靠山。
正在沉思见,迎面却见一衣着非比寻常的女子走了来,不像贵人,亦不像普通的奴仆,那女子见了他略一福身,道:“薛大人,陛下有请。”
薛翕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
蓝衣微微一笑,“陛下正在这里,请薛大人前往谈话。”
薛翕心底一沉。
商姒如今非比寻常,曾经有一个将她万般折辱的王赟,故而他与她交恶也毫无畏惧,可如今……她非但摆脱了王赟,又与迟聿是那般亲近……
薛翕觉得,此去可能凶多吉少。
他转头,吩咐小厮道:“你去告知一下将军,便说陛下传召,下官稍后再去探望,让将军稍等片刻。”说完,他对蓝衣笑道:“烦请姑娘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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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姒就近坐在了迟府的凉亭中。
蓝衣带着薛翕走过了回廊,便在亭外驻足,示意薛翕进去。
薛翕展目望去,见满池湖水波光粼粼,天朗气清,清风拂动湖边柳条,凉亭中坐着一个人,玄袍玉冠,背影纤细,广袖沿着石桌淡淡拂落,上面的金丝银线反射着耀目阳光,昭示了这人的高高在上。
天潢贵胄,高不可攀。
薛翕慢慢上前,抬手道:“臣参见陛——”
他的话忽然止住了。
他对上商姒忽然转过来的一双冷冷的眸子。
她的眸子极为漂亮,薛翕一直都记得,当年瘦小的少年也是这般望着他,眼神清澈,眸子湿漉.漉的,像小鹿,令他忍不住幻想,这样单纯的眼神,若是摧毁了当是如何模样。
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薛翕从前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在忽然意识到,当初被他肆意欺负的小皇帝,如今早已经长大了。
她当初不过是被迫隐忍,收敛了锋芒,可宿敌一旦死去,她便能瞬间展翅,遮天蔽日。
商姒几乎用一种极致厌恶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薛翕。
猛地将手中茶杯放下,她冷淡的嗓音响起,“朕今日来探望迟将军,委实没想到这么巧,薛爱卿也这般记挂着迟将军的身子?”
薛翕立刻回神,抬手道:“臣……迟将军毕竟是重臣,而今战事未止,臣自然担心他安慰,若大晔因此少了一员猛将,岂不是损失?”
商姒意味深长道:“哦,想不到薛卿如此忧国忧民,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薛翕额上渗了些冷汗,道:“陛下日理万机,注意不到臣也是自然。”
“薛翕。”商姒的声音蓦地冷了下去,“你也不必给朕装样子了,你是什么人,以为朕还不知道吗?”
薛翕心底突地一跳。
情势如此,他连忙下拜示弱,“臣惶恐。”
“呵。”
商姒慢慢起身,薛翕的眼前,出现一双云纹黑底长靴。
她慢慢蹲下,衣袂上淡淡的龙涎香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