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却出来一个商姒。
她还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商氏皇朝的公主,身份凌驾于所有诸侯国之上。
她会吸引多少目光,不言而喻。
而他又将如何宠爱她,亦会让全天下人目睹全程。
商姒一瞬间心底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震惊居多,还是无奈心酸居多。
蓝衣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陷入沉思,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关上窗子,点燃了角落里的安神香,便转身出去了。
商姒坐在床上,面对着一殿空荡冷寂,忽然产生了一丝极为迷茫的情绪。
一闭上眼,那人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便这般望定她。
他嗓音低沉,自信至极,狂妄至极。
可偏偏令她无可反驳。
冷宫幽禁几载,为帝又是几载,不知看尽多少脸色,商姒当真想不通,这世上会有无端想对她好的人吗?
这世上会有人仅仅因为想要她,便对她这般有耐心吗?
她不知道。
商姒低眼,慢慢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痕。
狰狞刀痕,疤痕恐怖,一看便是年岁已久。
商姒骤然闭目。
当初有人辱她杀她,亦是毫无缘由。
第10章 犒军
翌日,迟聿跟前的将军君乙亲自来叫商姒。
商姒尚在睡梦之中,便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之声,旋即蓝衣快步入内,淡淡吩咐道:“快快伺候公主更衣。”身后端着水盆衣物的宫人纷纷上前,有人掀开被子,有人开始给商姒更衣。
商姒只觉美梦被打搅,大为不悦,偏偏有火发不出,只好冷着脸被人肆意摆布了一番,穿上公主规格的华服,才跟在君乙身后上了马车。
华美的马车一路疾驰,直过宫道而不停,直抵长安城楼之下。
商姒一路昏昏沉沉,瞌睡连连,直到眼前青幔被猛地掀起,黑暗的轿内被帐外天光侵照,她微微偏头,避开刺目白光,慢慢下了马车。
君乙上前躬身道:“属下君乙,请公主先上城楼。”
商姒凝眉道:“上城楼做什么?”
“公主上去便知。”
商姒冷淡瞥他一眼,那一对尖锐的眼角泛出微微冷光,她笑的时候温软无比,不笑的时候,就这样看着你,仿佛就自带淡淡压迫感。
君乙恐她不悦,正要再行说些什么,却见商姒转身,慢慢走上了城楼。
上了城楼,迎风而立,商姒靠在城垛边,不过往下看了一眼,便立刻惊出了一身汗,连瞌睡也霎时彻底清醒。
那是一条银黑色的巨龙。
长安城下,大军严整肃然,黑甲相连,剑光凛然,将士人人站得笔直,乌泱泱的一片连成翻滚涌动的巨龙,看不到尽头,日坠树梢,雪光蔓延,刺目而凛然。
旌旗飘摇,当空作响。
文武百官伏首恭敬地站在两侧,武将林立,场面肃杀非常。
此一景,与长安城破前夜她登上城墙的一瞥,几乎完全重叠。
那日,她一身天子礼服,跟在王赟之后上了城楼,却见铁甲林立,敌军声威赫赫,而为首立马横刀之人,正是一身银甲的迟聿。
他单枪匹马站在长安的城墙之外,身后的雄狮百万都仿佛俱化他一人之衬托,他浑身的气质如出鞘的寒刃,杀意敛在刃尖,不锋芒毕露,却又致命地危险。
令人折服,令她心惊。
只那一眼,商姒便知道,自己若落在他的手上,必然凶多吉少。
商姒骤然闭眼。
又忽听号角长鸣之声。
城楼之下,千万将士齐齐跪下,沉声大喝:“参见世子!”
喊声震天,耳膜随之狂颤不休。
迟聿身披铠甲,冷然站在上首,黑眸沉沉,展臂拿过酒来。
他举酒沉声道:“我初举清君侧之旗,欲平天下,除佞之臣,今尔等自昭国直入长安,杀奸臣王赟,肃清弊之朝堂,还天下承平,复为朗朗乾坤。虽天子行踪未定,而已定都城之乱。诸子皆战功宣昭国,然吾之役未讫,四面群敌环伺,天下脊脊,此天下尚未安定。聿信诸将皆勇敌之士,今此定天下之功,吾与尔等共享!”
他仰头一口饮尽那酒,下方将士齐齐喊道:“主公千岁!属下誓死效忠主公!”
“主公千岁!属下誓死效忠主公!”
“主公千岁!属下誓死效忠主公!”
“……”
声声响若雷鸣,商姒只觉耳膜发痛,双手不由得攥紧,才发觉手心都是冷汗。
震撼大于心惊……
一个手段残忍的敌人,远远比不上一个受将士拥戴,军心高涨的主公。
她见识过迟聿的狠,见识过他的冷酷手腕,可此刻他的受人爱戴,才是真真切切令她感觉到心惊。
迟聿站在上首,慢慢收戟,震天喊声终于歇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