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聿死死盯着他,袖中手狠狠一捏,咯咯作响。
他哪里欠了她?他承认最开始不太厚道,可他后面所做之事,自认坦坦荡荡,绝无半分害她之心!
可一个个都这么说!
迟聿猛地攥紧了沈熙的衣襟,往后狠狠一推,沈熙的背脊砰地撞上坚硬的柱子,五脏六腑翻涌般得痛。
在武力上,沈熙根本不是迟聿对手。
沈熙倒抽着冷气,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碎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可能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挺直着背脊,一字一顿,无比清晰道:“看,你还是不知道。”
“自己做错过什么,自己却不知道。所以凭什么以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来索取她的喜欢?你没有付出过,凭什么要索取?”
迟聿的手背上青筋崩出,死死地抵着沈熙的喉头,沈熙呼吸受阻,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之人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沈熙挣扎的力气微微弱了下去……
迟聿猛地收手,沈熙瘫软在地,不住地喘息着。
红烛噼啪一闪,迟聿的影子投在沈熙的跟前,更如沉沉乌云罩顶,弥漫着无声的杀气。
可沈熙不怕了。
他捂着喉咙,撑着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臣言以至此,王上不信,尽管拭目以待。”他嗓音嘶哑,却很快活地看着迟聿,挑衅道:“您就拭目以待,看看到了最后,她是不是真的把心给了您。”
迟聿的面容已经恢复平静,冷冷瞥了沈熙一眼,他寒声道:“带下去。”
“关进大牢,随后再行处置。”
身为一个君王,哪怕就算答应了心爱的人,他也不能允许任何人,挑衅他的威严。
为君之本,便是威之当头。
沈熙勾了勾唇,露出讥诮的笑容来,侍卫上前押他,他却主动转身,往殿外走去。
迟聿右手一紧,指节沉沉一响。
……
沈熙连夜被关押的消息没有走漏出去,迟聿来到西欢殿时,里面正传来姑娘们说笑的声音。
“错了错了,奴婢不该下这里。”姣月急急忙忙地去捡棋盘上的黑子,却被身边的小宫女推攘一下,“姣月姐姐,您和公主下棋呢,怎么还能悔棋?”
商姒却浑不在意,微笑道:“你便由着她悔棋,就算悔棋无数次,姣月也不是本公主的对手。”
姣月气得跺脚,“公主当真欺负奴婢,奴婢何曾学过下棋,怎么会是公主的对手!”
商姒笑道:“我也不大会,我们半斤八两,我一人与你们三个下,你倒还埋怨起我来了?”
三个小宫女笑闹成一团。
欢声笑语顺着风传来,迟聿站在门外,广袖低垂,寒意顺着衣角漫上眉眼,眼中透寒。
盛怒之后的凌厉眉眼宛若寒刀,却在听到她的笑声之时,赫然冷静下来。
迟聿低下头。
有些记忆被唤醒了。
曾经在偏僻的小院里,他也是这般与她下棋。
他笑着让她请帮手来,她把御前的宫人都拉到了自己这边,却还是频频输掉,他笑道:“俗话说的好,人多势众,你找了这么多人,却还是赢不了,是不是有些丢人了?”
她挥乱棋盘,耍赖道:“我从前从未下过棋,就连这其间规则,也是你教我的,哪有这么欺负一个新手的道理?”
迟聿却饶有兴致,细细端详着少年因为生气而有些泛红的脸庞,他微笑道:“那我退一步,由着你悔棋,直到你能赢为止,如何?”
少年的眼珠子转了转,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她试探道:“当真?”
“当真。”
后来他便反复耍着那少年玩儿,从前总觉得一日难捱,可和她在一起,总是很快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后来过了那么多年,迟聿一个人下棋,总是能想到,若对面之人是那少年,又当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时到今日,这一副在眼前重现。
商姒戏谑地耍着这群小宫女,手段与他当初如出一辙,迟聿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为什么会下棋?
这辈子,他根本没有教她下棋!也不曾听说过,有谁曾与她一同对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笑靥如花的那张脸,手脚俱僵,心在狂跳。
之前所怀疑的一幕幕飞快地闪现出来。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她与沈熙说不完的话题,沈熙质问他的那些话。
什么叫,“自己做错过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他所有记忆中,唯有一事最令他内疚,便是整整关了她十年。
可这辈子不是一切可以重来吗?
迟聿霍然转身,飞快地朝监牢走去。
“王上!王上您慢点!”身后的总管太监不住地叫唤,声音惊动了院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