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那日,皇宫烧起了熊熊大火,无边黑烟遮蔽了湛蓝的天空,殃及花草鸟雀,将士包围皇宫,一路出其不意地进攻,并将软禁南宫的废帝救出。
宁王迟陵奉帝令率兵入长安,镇压叛乱,宁王手下精锐无数,以司马绪为首老将,斩落无数将士,一时竟镇住了局势。
宁王正欲屠戮叛党之时,却收到帝王加急谕令,令宁王活捉废帝及叛党众人,至于其余将士,若能招降,一律不杀,以示皇恩浩荡。
但,乱象之下,废帝身中流箭,岌岌可危。
彼时宁王高踞马上,听将士如此禀报,倒是浑然不在意道:“区区罪人,何足挂齿,不杀他已是皇兄仁慈,随便找个大夫止了血,就抬回南宫罢。”
那将士却迟疑道:“商述此刻已昏迷不醒,王爷,若这人当真撑不过今夜,王爷又该如何对陛下交代?”
宁王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那与本王何干?”
那将士连忙噤声。
宁王扫了一眼天边,天边已经没有浓烟,可见大火已经被扑灭,今夜之后,他必然会重新受皇兄嘉奖,他身为藩王,功高并不是好事,若能弄死这个废帝,得几句口头上的训斥,也未必不是坏事。这样想着,宁王越发不在意了。
而帝王返回长安后,便大肆彻查朝中乱党,手段之雷霆,令满朝文武胆战心惊,为避免结党营私之嫌,无人敢游走串门,甚至早朝过后,大臣们都是各自沉默着,匆匆回了府邸,唯恐惹了半分忌讳。
帝王回寝宫后,接见了宁王,兄弟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临走之时,帝王却忽然叫住了宁王,漫不经心地问道:“南宫那人……应该安置好了罢?”
宁王皱了皱眉,他没有听到下人来禀,也不知道商述是死是活,只好答道:“臣弟已命人将他重新关了回去。”
“朕听说,似乎是受伤了?请了太医了没?”
宁王垂下眼,只好如实答道:“臣弟只命人给他包扎了,并未让人请太医探望,皇兄是要派人过去看看么?”
帝王点头,“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
宁王应下了,出去之后,也随口对太监提及找个太医为南宫那位看病,可无人真正把这事放在心上,此事于宁王和帝王,也算告一段落了。而那传口信的太监到了太医院,却发现今日值班的太医被太后叫去诊脉了,那太监素来喜欢偷懒,便也没有再继续找人。
于是,南宫的废帝,渐渐被人遗忘了。
可废帝被人抬回南宫的那一夜,确实是流了许多血,痛苦不堪。商姒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掺杂姣月细微的呜咽声,商姒的眼睛转了转,忽然艰难道:“姣月……”
姣月连忙扑了过来,“公子!姣月在这里,你有没有事?”
商姒看着姣月哭花了的脸,勉力笑了笑,哑着嗓子道:“别哭了,镇日为我哭来哭去,看起来好像我活不过今日似的。”
姣月哭得越发大声,拼命摇头道:“公子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的,你若死了,姣月也不独活了。”
“你这样好的年华,还有大把的日子够你度过,为什么要陪着我呢?”商姒低头咳了咳,喘息得重了些,唇边鲜血淅沥,姣月连忙拿帕子过来,抽抽搭搭道:“奴婢永远是公子的奴婢,从公子将奴婢从王赟手上救下的时候,奴婢就想跟着公子一辈子。”
一辈子啊。
别人的一辈子太长了,商姒觉得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她在黑暗中深深地注视着姣月——这个跟了她五年的姑娘,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都跟随在身边的姑娘。商姒坐了一会儿,终于又晕了过去,这一回,她晕得不是很久,耳边还能听到那些雷鸣声,直到手腕上感受到了一抹温暖,随即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别怕,我会救她的。”
商姒吃力地睁开眼,便看见床头坐着的男子,他有一双风流的眼睛,来自士族家风的熏陶。可商姒看到这张脸,脸色却猛地一变,怒喝道:“你来做什么?”
沈熙面对她如此不加掩饰的怒意,却十分自然地解释道:“我来救你。”
“救我?”她冷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咳了血。
沈熙脸色微变,连忙将她搂了起来,商姒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伸出双手抵着他道:“你干什么?”
“你的伤口没包扎好,不想死,就乖乖的别动。”沈熙沉声吩咐姣月道:“快去打一盆热水来,还要剪子,包扎用的布条。”
姣月忙不迭点头,连忙去准备了,很快就拿着那些东西折返回来。
沈熙又冷静地吩咐道:“姣月去外面守着,我在此处的消息不可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