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29)
“这纸人暂且留下掩人耳目。”
“等等。”白凤沉吟道,“万一魔皇突然出现在青宫……不如使上一招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魔历537年,魔宫像往常一样笼罩在一片静寂和肃穆之中,只有黑鸦间或落于檐下。
更漏声声,不知到了几更天。
魔皇在亭中静坐,相师一杯一杯地添着酒。
“人族已经尽在掌握,接下来……苍梧,九天,乃至昆仑,全都在魔族囊中。”
相师今夜絮絮地话特别多,且句句顺耳。魔皇转动着手中的犀角杯,忍不住挪揄道,“相师,你不是一向最不屑阿谀奉承么?”
相师一愣,低声笑道,“这可不算阿谀奉承,这是事实。”
魔界之前虽也有过几任魔皇,也都是野心勃勃,但都半道崩卒,或是实力不足,空有抱负却无能力。
然而,这位魔皇单来历就已足够不凡。
长长的甬道吹着冷冽而寂寞的风,道路两旁一座座莲花型的宫灯发着淡淡微光。
乾罗木在暗淡夜色中张牙舞爪,对着墨蓝色的天空无声呐喊。
弄玉悄无声息地穿过汤池区,直奔青宫而去。
宫殿另一个方向的掌珍司,白凤蹑手蹑脚地破开门锁。
库门大开,整整齐齐的货架映入眼帘,其上琳琅满目,无一不是进献给魔皇的稀世珍宝。
白凤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这等重要库房既无人顾守,必有机关暗藏。
他轻轻挥手,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无数洁白羽毛四散飞起。
羽毛极轻极柔,掌风一送便漫天飞舞,白凤唇角微勾,再一细看,羽毛有规律地浮在半空,仿佛粘在了一张无形的蛛网上。
幽冥海岸旁千万年来矗立着一座狰狞的巨大天魔像,传说中是上古时期蚩尤战败后所留下。
石像十分庞大,栩栩如生,张牙舞爪,自带一股不可直视的魔威,只是一只眼睛却是一片空洞。
在魔界古老的传说里,当三界的怨灵和污秽积攒到一定程度,石像的双眼便会一点一点凝出血瞳,血瞳睁开之日,魔界将会诞生出一位前无古人的强者,一位真正的魔神,他可带领魔界血洗三界,成为天下共主的王。
相师虽只是一介术士,并无纵横战场之能,心中却有一片热血。
他期待着,魔族可以出现一位真正强大的皇,足以睥睨天下的皇,他也终于等到了。
魔皇自魔像开眼之时诞生,那一日,魔界突现血日异像,天地失色,风云怒卷,人们抬起头,在空中看到天魔像的幻影近在咫尺,血红的太阳正是他睁开的一只眼睛,另有一道红光裹挟着强大的威压越来越近,一位玄衣异瞳之魔自红光走出,魔族众人喜极而泣,俯首叩拜,自此,魔界新一任魔皇诞生,自号,弃天。
登记立册的文官曾试探着问,齐天,是“与天齐肩”的“齐”么。
魔皇挑眉一笑,答曰,天地不仁,自是弃天。
不过这般狂言也绝非是大话,魔皇初生之时,元力尚未全然凝聚,已能一举俘获神界之主,这般能为委实有狂傲任性的资本。
魔皇身边脾气古怪的琴师就是神界之主,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最初有几个人反对魔皇留下神界之主这个心腹大患的性命,后来那些人在一次宫宴中失了踪影。
“吾既能一举擒住他,自有信心让他翻不起什么水花,你们在质疑本皇?”
相师亲眼看到魔皇之怒,他匍匐在地一言不发,认识到一个事实。
这位魔皇的暴戾无情不仅仅是针对其他种族,对魔人亦是同样。
这,才是他心中可担重任的皇。
魔皇的任性和极端的自信,导致他并未立刻除掉昆仑宗主这个心腹大敌,反而留在身边囚禁豢养。
当然,对于那种危险之人,自是需要将其变成废人。
但即使如此,相师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昆仑之人术法高深,风雅文弱的外表下极善攻心,即使失去了法力,也始终是个威胁。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琴师也不知使了什么古怪法子,魔皇在潜移默化中竟真的在慢慢改变。
残忍暴戾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做事也变得有底线和原则,虽只是相对来说。
相师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应,琴师在影响着魔皇,甚至比魔界中任何一人影响都大。
如果魔界是在按照神界之主的理念运行着,那么他们夺得三界的计划究竟是为了谁?
所以,明知那二人来魔界的目的必是与昆仑宗主有关,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故意创造机会助其解救。
否则有一天,魔界迟早会变得无比陌生。
白凤避开夺命的机关,轻手轻脚地走到一个架子前,拿起了一本装订整齐的书册,那是一本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