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27)
深吸一口气,她轻声回答。
“很重要,即使为之付出生命,我也要救他离开。”
假亦真时
枝头抽出一枝吐蕊的乾罗花,刚好伸向虚掩的窗口。
房门反锁着,白凤咬住绷带缠住胸前的伤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包扎之后,他开始蘸着瓷碟中新鲜的心头血在黄色的符纸上细细描画着,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画完一叠之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耳畔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
“值得吗。”
“我只是……总不能让女孩子来放血吧。”白凤无声地笑笑,嘴角却因为疼痛而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可她不是你的女孩啊。”那个声音有些幽怨。
白凤沉默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
“可是她难过的话,我也开心不起来。”
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两只雀鸟在依偎着歌唱。
弄玉掀开门帘,看到白凤略显疲惫的笑容。
他进入屋子,背着手从身后拿出一叠符咒递给了她。
弄玉惊讶地看了看他,“这是……”
“你不是要破咒救人么,这便是破解之法。”
弄玉轻轻摩挲了一下符咒,上面鲜艳的图案红的刺目。
她轻轻嗅了嗅,“这,不是朱砂罢?”
“这是三分心头热血加七尺男儿泪。”白凤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唇角忍不住浮出一抹笑意。
弄玉闻言一愣,白凤忙说道,“我之前在大荒游历恰好得了此物。本来想收藏起来,如今救人要紧,便不好藏私了。”
“这么巧。”弄玉莞尔一笑,“谢谢你,解了我心头一件大事。”
“能帮到你就好。”白凤垂眸。
弄玉小心地将符咒收入怀里,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怎么穿了一件玄色衣服。”
白凤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是因为胸前伤口未愈,担心穿白衣会渗出醒目的血迹。
弄玉却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等待一个确切的答案,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
“我只是觉得,白衣比较好看。”
相师回魔界了,白凤看见他并着宽袖走过甬道时微微低下头。
弄玉说过,自己能离开铜雀阁一路顺遂来到魔宫,皆是拜他所助。
明明之前他还那般怀疑弄玉的身份,为何又会出手相助,白凤有种不详的预感。
回到居所的时候,白凤收到传令,魔皇命他前去作画。
到的时候魔皇正坐在亭子里,相师在低头小声上报着什么。
亭子外的苍翠草色里,一个紫色的身影迷离如烟。
一把琴落寞地放在台子上,无人作弹。
弄玉不在……
白凤摊开画纸,在魔皇的示意下开始磨墨。
磨完之后,魔皇那边停了下来。
白凤本以为要为魔皇画肖像,谁知那个一身威压的玄衣魔种却瞥了一眼亭外的紫衣琴师。
“画他。”
弦苍显然也听见了命令,脸上流露出一丝冷意。
相师回来述功,倾国计划大获成功,人王被魅狐迷的神魂颠倒,人界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魔皇分明故意让他听到这些,他在告诉他,在他这个心怀众生的昆仑宗主被囚困的这些年里,魔界倾覆三界的计划一直在暗中进行。
正如当初初次见面所言,他不杀他,是要留下他的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被他亲手毁灭。
“要画笑的表情,否则,杀无赦!”魔皇轻抚下巴,脸上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
弦苍握紧手心,他在威胁自己,以无辜画师之命威胁自己,即使心中充满怨愤,也不得不露出笑容。
白凤执笔的手在顿在空中,他心中倒是有些糊涂了。
都说这位琴师甚得魔皇青睐,可他如今看来,两人之间分明是针锋相对,眼神交汇中不知过了多少次刀光剑影。
“请作画罢。”弦苍按下心中怒火,朝白凤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微笑。
总归他已经被困这么多年,多少难以忍受的折磨都忍受过来了。
苦中作笑,又有何难?
待弄玉设法解开禁锢,他自然要一解前仇。
弦苍眯起眼睛,原本狭长的眸子在脸上几乎成了一条缝儿。
他身上的衣物只是简单的紫色素纱,但白凤却觉得贵气逼人,而他身上的慵懒气质,又令那种高贵并不会咄咄逼人。
琴师么?能让弄玉舍命也要解救之人,恐怕身份绝不简单。
弦苍亦看出白凤就是那天伪装成侍卫出现在青宫外的羽人,他心中有了几分打算。
那般纯净的灵魂,此人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羽族。
最后一笔落下,白凤看了看自己的画,画上的人紫衣翩然,眉宇间清澹之气超凡出尘,不似尘世之人。额心蜿蜒的朱砂却又平白添了几分烟火气息,更莫名的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