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236)
原来,杜嘉荣今日在长留殿外当值,对于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自然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当他无意间听到慕曳白薨了的讣闻时,也是大为震惊。他深知云舒歌和慕曳白素来交好,便顾不上擅离职守之罪,几乎是一路飞了过来,告诉云舒歌这个恶耗。
杜嘉荣言之凿凿,不由得人不相信。
云舒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猛地一惊,疯了似地向着长留殿飞奔而去。
长留殿上,文武百官还未散去。
云舒歌一路飞冲了进去,在一片低声细语的惊诧声中,一面寻找来自南瞻国的陌生面孔一面大喊道:“南瞻来使现在何处?南瞻来使现在何处?”
云鸿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定是得知了慕曳白的消息,特意跑过来确认的。本来他是准备等到朝会结束后,亲自去将这个消息告知云舒歌,同时还要叫上云子都好好安慰他一番,此时见他自己找了过来,便也只能由着他去询问,自己只是默不作声。
南瞻国的那个使臣从未见过云舒歌,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来人为何要找自己,但见殿上的文武大臣对来人都是毕恭毕敬,心中竟也猜出了七八,急急忙忙站了出来,举手道:“外臣在此。”
云舒歌听见有人应答,赶紧跑了过去,疾道:“贵国的曳白殿下现在何处?可还好吗?”
一个大臣在南瞻使臣的耳边小声道:“这位正是本国的舒歌大殿下。”
南瞻使臣连忙行礼,凄然道:“外臣见过舒歌殿下。殿下怕是还不知道,本国的慕曳白大殿下早在五日前便已经不幸薨逝,外臣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给贵国送来讣告。”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了云舒歌,“外臣这里还有一封曳白殿下临终时写给您的亲笔信和一块玉环,是慕影大人让外臣带过来给您的。”
云舒歌木然地接过锦盒,眼睛已是一片猩红,那块玉环不是别的,正是慕曳白的贴身佩玉伴生。信笺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此玉如我,与君常伴。漫漫道途,务自珍重。
读罢,云舒歌心头猛地一阵绞痛,眼前已是模糊一片。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慕曳白已然死去的事实。
半晌,云舒歌方才动作轻柔地将信笺重新折起,连同玉环一起贴入怀中,声音有些嘶哑:“父王,儿臣……”
“祝儿,你不必多言,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不过,你必须让嘉荣与你一同前往,这是父王唯一的要求。”云鸿隐隐觉得,他的这个儿子此次若是前往黎都,必定不会只是吊唁那么简单,可是他又比谁都清楚,无论他同意与否,云舒歌要去黎都是江流入海,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既然阻止不了,多说也是无益。
“多谢父王,儿臣告退。” 对于此时的云舒歌来说,只要能让他去黎都,莫说是一个要求,便是十个要求,他也不会拒绝。他现在只想立刻赶往黎都,赶到慕曳白的身边,若非亲眼所见,他至死也不会相信那个人真的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
黎都,未央宫,玉生殿,一具紫金楠木大棺赫然摆放在大殿中央。慕曳白面色安然,静静地躺在大棺之内。
“曳白兄,曳白兄……”云舒歌低声轻念着慕曳白的名字,似乎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沉沉地睡着了,只需他的几声呼唤,便能重新睁开眼睛,将他的面容映入那双清澈的碧眸。
然而,当他的手轻轻地搭在那个人的手上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仿如一把锋利的冰锥直从他的心脏刺透而出。那是一双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手,一双绝不应该属于活人的手。
此时此刻,真的是连最后一丝希冀也荡然无存了。除了任由那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助肆意啃噬着他的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明明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中了敌人的埋伏?即便中了埋伏,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伤的了他?他明明那么厉害……”云舒歌的声音喑哑而低沉,仿佛是在发问,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自从慕曳白的棺柩移放到玉生殿,慕影便一直跪守在棺柩之侧,几乎寸步不离,此时见云舒歌似在发问,沉声道:“舒歌殿下,大殿下便是再雄韬伟略、盖世无双,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是人便有弱点,有了弱点,自然也就有人能够伤的了他。”
“是吗?”云舒歌冷笑一声,“一直以来,我竟以为他是无所不能、无懈可击的。”顿了顿,云舒歌突然将矛头转向了慕影,“那你们呢,你们不是他的盾甲吗?你们不应该时刻都护在他的身边吗?在他被人伏击的时候,在他受伤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