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109)
两名等候已久的侍官远远地看见了马车和卫队,赶紧趋步迎了上去,朝着那辆坐着云舒歌的马车作揖道:“舒歌殿下万福,请殿下随卑职这边走。”
云舒歌下了马车,穿过一条曲折的幽径,跟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庄园,一阵阵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云舒歌觉得这味道很熟悉,猛然间想起,这不是他刚来南瞻国的时候,在火神山下的落秋园闻过的香味吗?
只是当时自己是偷偷地翻-墙而入,而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又加上夜色迷蒙,所以一时间竟没有认出。
当时的自己偷摸鬼祟,尚且是自由之身,而今正大光明,却已成了阶下之囚,真是莫大的讽刺。
两名侍官带着云舒歌来到了落秋园里的一处庭院,然后便转身离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凉风习习,只有几点微明的灯火在清幽的月光下闪烁跳跃,仿佛倏忽之间就会消失不见。
“好久不见。”那声音温文舒缓,却遮掩不住隐藏其中的几分疲惫,是从庭院的另一边传过来的。
云舒歌朝着声音的来向转身看去,只见竹林隐约间一个高大俊拔的身影正向着自己缓缓走来。
“你终于肯来见过我了!”云舒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当初我满心欢喜地从昊京赶来黎都参加你的大婚,曾经想象过很多种我们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你依旧还是高高在上,而我……却是折了气概、丢了光彩、失了体面……”
寒夜又陷入了凝滞般的死寂,每一缕月光都仿佛负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初的天涯咫尺已然变成了咫尺天涯。
似乎过了好久,慕曳白却始终没有再说一字。
云舒歌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曳白兄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慕曳白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比往日清瘦了许多。”
云舒歌见慕曳白答非所问,又道:“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要说吗?”
慕曳白却反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云舒歌无奈地笑了笑,道:“好,那就让我来问你。为什么将我们囚禁在官舍?为什么发动对东胜国的战争?为什么背信弃义?”
他的目光炽烈如焰,仿佛就要洞穿被视者的灵魂。
慕曳白知道他定会被云舒歌诘问和责难,也做好了承受一切暴风骤雨、飞戈流矢的准备,可是面对云舒歌突然射来的三只利箭,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形色的他还是忍住不转过头去,把目光从云舒歌的双眸移向远处竹影斑驳的石墙。
慕曳白轻声道:“囚禁你们,是为了在攻打东胜国的时候,使其他部洲因为有所顾忌而不敢轻易从旁掣肘;发动战争,一是因为王命不可违,二是因为父命不可背;至于背信弃义,我从未向人许诺过什么,又何来背弃之说?”
云舒歌冷笑道:“你借迎亲之名行攻占东胜皇宫之实,难道不是对东胜国、对东胜国公主的背信弃义?”
慕曳白却依旧一副坦荡君子,道:“我在攻下东胜王宫那夜就已经说过,只要姬瑶公主不弃,我还是会娶她为妻。”
云舒歌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道:“曳白殿下的这番义正言辞,倒让我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当年大荒泽围猎,东胜国的姬怀瑾突然死于蛊毒,可是也与你们南瞻国有关?”
慕曳白心下微沉,声音里却依旧听不出一丝起伏,“我若说是无关,想必舒歌殿下也不会相信吧。”
云舒歌冷言道:“所以还请曳白殿下姑且再做一次坦荡君子,与我这个阶下之囚开诚布公。”
慕曳白冷然一笑,顿了片刻,道:“姬怀瑾之死确实是我南瞻国所为,早在三年前我就让人在姬怀瑾的体内下了蛊毒,至于是何蛊毒,想必不用我说,舒歌殿下早就知道了吧。”
云舒歌道:“尺蠖九蛰,顾名思义,此蛊可潜伏在宿主体内长达九年而丝毫不减毒性,只待下蛊之人一声令下,便可令宿主蛊毒发作,暴毙而死。”
慕曳白:“没错,当初我之所以会选中此蛊就是因为他能够和宿主长期共存。”
云舒歌:“所以这三年里你迟迟没有行动,就是在等一个时机。直到那夜姬怀瑾和魏宣仪因为狩猎之事恶语相加,反目成仇,你知道你要的时机终于来了。姬怀瑾一死,魏宣仪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而我们中扈国作为东道主,也定然难辞其咎。东胜国与西牛国之间的梁子是必然结下了,而我们中扈国如果将魏宣仪交给东胜国,必然会被西牛国所怨恨,可若不交,又势必会引起东胜国的不满,如此两难境地,怎么看都是一场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