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闻言沉默。
“上一本《天南国注》和上上本《长水注》还有上上上本《吟长夜》,都是同一女子所著吧?”纪云禾打量着大国师。
“你如何知道是女子?”
“还如何知道,这字里行间的相思之意,都要溢出来了。你说我要如何知晓?”
纪云禾一边敲着破木头,一边道:
“这书中,相思之情万分浓烈,然则这文章立意也困于相思之中,再难做高,文笔有时也稍欠妥当。这书让我来看,足以令我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不太符合国师您的身份吧,你这日日研读这种女子相思之作,莫不是……”纪云禾打量他道,
“写这书的人,便是你所爱之人?”
大国师倒也没含糊:“是她写的。”大国师看着手中的书本,“我誊抄的。”
原本甚至都舍不得拿出来翻看吗……
纪云禾有些叹息:“既然她喜欢你,你也这般喜欢她,为何还生生错过?”
大国师抚摸书页上文字的手,倏尔停住:“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给这天下办丧?”
纪云禾沉默,随后道:“虽然还未看你手中这本,但前面几本我读过,此女子虽困于相思之情,但对天地山河,苍生百姓,仍有热爱,你……”
纪云禾话音未落,大国师却忽然站了起来。
纪云禾一愣,但见大国师神情凝肃,纪云禾将手中一直在敲地板的破木头丢了,道:“行,我不吵你,你慢慢看。”
大国师却一转身要走。
“怎么了?”
“汝菱有危险。”大国师留下五个字,身型化为一道白光,转瞬消失不见。方才还在他手上握着的书“啪”的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纪云禾立即贴着牢门喊:“你把书丢给我再走啊!哎!”
等她的话音在寒凉的空气中盘旋了两圈,大国师身影早已不见。
纪云禾坐在牢笼里,双眼巴巴望着牢外掉在地上的书。等着大国师回来。
而这一等,却是等了十来天。
一直等到了新年。
大国师府位处京师,是在最繁华处辟了一块幽静之地。可以想象,和平时期的京城,新年的年味,能从牢外飘到牢里面。
即便前几年大陈国与北境苦寒者乱斗。京城的年味也是丝毫不减。一整月里,每到夜间,外面的红灯笼能照亮雪夜。除夕当天更是有烟火欢腾,更有被驭妖师灵力所驱使的烟花,点亮京师整个夜空。
纪云禾即便在牢里,也能透过门口看见外面的光影变化。
而今年,什么都没有。
纪云禾在牢里过得不知时日,但估算着也是除夕这几天了。
那牢门口什么动静也没有。她枯坐了一个月,盼来的,确实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的顺德公主。
顺德公主赤着脚,提着鞭子而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伤,即便在急匆匆的情况下,她也走得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的,是乌泱泱的一群驭妖师。
纪云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她看着瘸了腿的顺德公主,开口打趣:“公主,你现在离我第一次见你,不过五年半的时间,怎生láng狈成了这般模样?”
顺德公主一言未发,给了个眼神,旁边有驭妖师打开了牢笼的房门。
姬成羽这才急匆匆的从众多驭妖师之中挤了进来。
“公主!公主!师父还在北境与青羽鸾鸟缠斗!”
青羽鸾鸟?
纪云禾眼眸一亮,青羽鸾鸟竟然出世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师父便回来了,不如我们等师父回来再……”
“如今战事!皆因此贱奴而起!我大陈国大好男儿,战死沙场,白骨累累,皆被此贱奴而害!”顺德公主怒红着眼斥责姬成羽,“这口恶气,不杀此奴,不足泄愤!”
纪云禾闻言,心里大概猜了个一二。
看样子,是青羽鸾鸟出世,大陈国吃了个大败仗,甚至累得顺德公主也伤了腿。这也才让大国师出了手,去了北方。而今在北境,被青羽鸾鸟缠上,所以这才一时半会儿,没有脱得了身。
驭妖师们踏入牢中,顺德公主也入了牢中。
见自己已劝不住,姬成羽给纪云禾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去,看这样子,似乎是想通过什么办法,联系上北境的大国师。
纪云禾任由姬成羽离去,她站起身来,虽是一身破旧衣裳,可态度也不卑不亢:“公主,而今战事,为何而起,你如今,还没有想明白吗?”
一鞭子狠狠抽在了纪云禾脸上:“想明白什么?本宫只要知道,你这条贱命,是怎么死的,就够了。”
纪云禾的手指沾了一点脸上的血,她抹掉血迹,再次看向顺德公主。眼中,已泛起凛冽的杀意:“这就是沙场之上,白骨累累的原因。”